△說五
孟獻伯相晉，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荊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晉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苗賁皇。賁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付下也�！�
一曰：盂獻伯拜上卿，叔向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與，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毕蛟唬骸拔崾假R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毕虺�，語苗賁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泵缱釉唬骸昂钨R焉？夫爵祿旗章，所以異功伐，別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qū)３�，此明等級也。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修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jié)，以潔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被腹唬骸笆棺佑腥龤w之家�！痹唬骸俺几灰�，然而臣卑�！被腹沽⒂诟摺�。曰：“臣尊矣，然而臣疏�！蹦肆橹俑浮？鬃勇劧侵唬骸疤┏薇粕��！�
一曰：管仲父出，硃蓋青衣，置鼓而歸，庭有陳鼎，家有三鼎。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孫叔敖相楚，棧車牝馬，糲餅菜羹，枯魚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饑色，則良大夫也。其儉逼下。
陽虎去齊走趙，簡主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被⒃唬骸俺季郁敚瑯淙�，皆為令尹；及虎抵罪于魯，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zhí)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⒉簧茦淙恕�，“主俯而笑曰：“夫樹柤梨橘柚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中牟無令，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誰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惫唬骸胺亲又鹨�？”曰：“私仇不入公門�！惫謫栐唬骸爸懈�，誰使而可？”曰：“臣子可�！惫试唬骸巴馀e不避仇，內(nèi)舉不避子。”趙武所薦四十六人于其君，及武死，各就賓位，其無私德若此也。
平公問叔向曰：“群臣孰賢？”曰：“趙武�！惫唬骸白狱h于師人。”向曰：“武立如不勝衣，言如不出口，然所舉士也數(shù)十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況武子之生也不利于家，死不托于孤，臣敢以為賢也�！�
解狐薦其仇于簡主以為相。其仇以為且幸釋己也，乃因住拜謝。狐乃引弓迎而射之，曰：“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之也。夫仇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汝于吾君�！惫仕皆共蝗牍T。
一曰：解狐舉邢伯柳為上黨守，柳往謝之，曰：“子釋罪，敢不再拜？”曰：“舉子，公也；怨子，私也。子往矣，怨子如初也。”
鄭縣人賣豚，人問其價。曰：“道遠日暮，安暇語汝。”
說五
盂獻伯做晉相，院子里生出野草，大門外長起荊棘，吃飯沒有兩樣菜，坐時不墊兩層席，內(nèi)室沒有穿絲織品的妄，居家不用谷牙喂馬，外出沒有副車隨從。叔向聽說后。把這件事告訴給苗責皇。苗責皇非議說：“這是棄置君主的爵祿賞賜而討好下人。”
另一種說法：盂獻伯被封為上卿，叔向前去祝賀，孟家門外有車馬，馬不吃谷子。叔向說；“您沒有兩套馬、兩輛車，為什么？””獻伯說；“我看到國人臉上還有饑色，因此不用谷子喂馬；看到頭發(fā)斑白的老人大多步行，所以不用兩輛車子�！笔逑蛘f：“我起先來祝賀您封為上卿，現(xiàn)在要祝賀您的節(jié)儉了。”叔向出來，告訴苗賁皇說：“幫助我去祝賀獻伯的節(jié)儉。”苗賁皇說；“這有什么好祝賀的呢？爵祿和旗幟是用來標明功勞大小、區(qū)別賢和不賢的。所以晉國的禮法是，上大夫擁有兩輛車兩套馬。中大夫擁有兩輛車一套馬，下大夫擁有一套馬。這是用來標明等級的。再說卿一定要掌管軍事，因而要修整車馬，訓練步卒、戰(zhàn)車，以便準備好打仗。國家有難時就可以用來防備意外，太平時就可以供朝事使用。現(xiàn)在他擾亂晉國的政事，缺乏預防不測的準備，卻用來成全自己的節(jié)操，用來光耀私人的名聲，盂獻伯的這種儉省，能容許嗎？又祝賀什么呢？”
管仲擔任齊相，說：“我已經(jīng)得寵了，但我貧困。”齊桓公說：“讓你擁有三歸俸祿的家業(yè)�！惫苤僬f：“我富有了，但我地位低下�！被腹压苤俚牡匚惶岬礁�、國兩姓貴族之上。管仲說：“我地位尊貴了，但是我和您的關系疏運�！庇谑腔腹⒐苤贋橹俑浮？鬃勇牭胶蠓亲h說：“管仲威脅君主太過分了。”
另一種說法：管伸出門時，坐的車用朱紅車蓋和青色車衣；回來時，用鼓樂引路。庭院有陳列的大鼎，家里有十分之三的商稅收入�？鬃诱f：“管仲是個良大夫，但他過分威脅君主了�！�
孫叔敖任楚相，坐的是母馬拉的普通運輸車，吃的是粗飯、菜羹和干魚的膳食，冬天穿羊皮衣，夏天穿葛布衣，面帶饑色，他確實是個良大夫了，但過于儉省，威脅到了下層官員。
陽虎離開齊國逃奔趙地，趙簡子問道：“我聽說你善于栽培人�！标柣⒄f：“我在魯對，栽培過三個人，都做了令尹；等到我在魯獲罪，都來搜索我。我在齊時，推薦了三個人，一個人能接近國君，一個人做縣令，一個人做邊防官；等到我獲罪了，接近國君的不會見我，做縣令的前來捉拿捆綁我。做邊防官的追我直到邊境，沒有追上才罷休。我不善于栽培人�！壁w簡子低頭笑著說：“種植橘柚，吃起來是甜的，聞起來是香的；種植枳棘，長大后反而刺人。所以君子栽培人時要慎重�！�
中牟地方?jīng)]有縣令。晉平公問趙武說：“中牟是我國的要地，是邯鄲的重鎮(zhèn)。我想選用一個好縣令，派誰去好呢？”趙武說：“邢伯子可以�！逼焦f：“他不是你的仇人嗎？”趙武說：“私仇不關公事。”平公又問道：“內(nèi)庫的主管，派誰行呢？”趙武說：“我的兒子就行�！彼哉f，對外舉薦不避開仇人，對內(nèi)舉薦不避開兒子。趙武舉薦的四十六個人，到他死后，來吊唁時都坐在客位上，他就是這樣的不考慮個人恩德。
晉平公問叔向說：“群臣中誰賢能？”叔向說：“趙武賢能�！逼焦f：“你跟老上級結(jié)成私黨了�！笔逑蛘f：“趙武站立時好像連穿的衣服都負擔不了，講話時好像吶吶不能出口，可是他舉薦的幾十個人，個個都發(fā)揮了自己才能，公家很依靠他們。趙武活著時不為自家謀取私利，死了又不將孤兒委托給國家，因此我敢認為他賢能。”
解狐舉薦他的仇人做趙簡子的相。他的仇人以為關系好轉(zhuǎn)而消除了對自己的仇怨，就前去拜謝，解狐于是拉開弓迎頭射去，說：“我舉薦你是為公，是因為你能勝任。和你有仇，這是我的私怨。不能因為與你有私仇，就讓君主不能了解任用你�！彼运皆共魂P公事。
另一種說法：解狐推薦邢伯柳做上黨太守，邢伯柳前往拜謝，說：“你開脫了我的罪過，豈敢不來拜謝？”解狐說：“推薦你是為公，怨恨你是私仇。你走吧，我跟原先一樣怨恨你。”
鄭縣人賣小豬，別人間他價錢，他說：“路遠，天晚，我哪有空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