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龍《可樓記》“水居一室耳，高其左偏為樓”原文逐句翻譯 

〔明〕高攀龍

水居一室耳，高其左偏為樓。有一間水上的居室，室內偏左往上搭一間小樓。

樓可方丈，窗疏四辟。樓大一丈見方，四面開窗。

其南則湖山，北則田舍，東則九陸，西則九龍峙焉。南邊有湖有山，北面有農田茅舍，平原延展在東，九龍山聳立在西。

樓成，高子登而望之曰：“可矣!吾于山有穆然之思焉，于水有悠然之旨焉，可以被風之爽，可以負日之暄，可以賓月之來而餞其往，優(yōu)哉游哉，可以卒歲矣!”小樓筑成，高子登臨縱目四望，說道：“可以了!山使我感到和順舒暢，水使我覺得悠遠閑靜，可以享受清風的爽快，可以得到冬日的溫暖，可以迎接皓月的來臨，又歡送它的歸去，多好呀!多快樂呀!可以終老此地了!”

于是名之曰“可樓”，謂吾意之所可也。

于是起名叫“可樓”，意思就是我心滿意足以為可以了。

曩吾少時，慨然欲游五岳名山，思得丘壑之最奇如桃花源者，托而棲焉。從前我年輕時，志向很大，想要游遍天下名山，尋找一個象桃花源那樣美好的處所，寄居下來。

北抵燕趙，南至閩粵，中逾齊魯殷周之墟，觀覽所及，無足可吾意者，今乃可斯樓耶?我北方去了燕趙，南方到過閩粵，中原跨越了齊魯殷周的故地，觀覽所及的，沒有可以滿我之意的，何以現在對這間小樓卻以為可以了呢?

噫，是予之惑矣。

咦，這倒是我的疑惑了。

凡人之大患，生于有所不足。大凡人的大患，產生于不滿足。

意所不足，生于有所不可;無所不可焉，斯無所不足矣，斯無所不樂矣。人的意向中的有所不滿足，產生于人的意向中的有所不可以;無所不可以，這就無所不滿足，這就無所不快樂了。

今人極力以營其口腹，而所得止于一飽。現在的人極力謀求山珍海味，頂多享受一飽罷了

極力以營居處，而所安止幾席之地。;極力建筑高樓大廈，頂多享受起居活動的幾席之地罷了

;極力以營苑囿，而止于歲時十一之游觀耳，將焉用之!且天下之佳山水多矣，吾不能日涉也，取其可以寄吾之意而止。極力營造亭臺花園，頂多一年中去游賞一兩次罷了，這些都有何用呢!況且天下的好山好水很多，我不能每天去游玩，只要可以寄托我的志趣就行了。凡為山水者一致也，則吾之于茲樓也，可矣。天下的山與水都是一樣的，我有了這座小樓，也可以了。

雖然，有所可則有所不可，是猶與物為耦也。當然，有所可以也就會產生有所不可以，猶如事物都是有正有反對待的一樣。

吾將由茲忘乎可，忘乎不可，則斯樓又其贅矣我將由此忘掉可以，也忘掉不可以，這樣說來這座可樓也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