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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黃金世界還未到來之前，人們恐怕總不免同時含有這兩種性質(zhì)，只看發(fā)現(xiàn)時候的情形怎樣，就顯出勇敢和卑怯的大區(qū)別來。可惜中國人但對于羊顯兇獸相，而對于兇獸則顯羊相，所以即使顯著兇獸相，也還是卑怯的國民。這樣下去，一定要完結(jié)的。

　　我想，要中國得救，也不必添什么東西進(jìn)去，只要青年們將這兩種性質(zhì)的古傳用法，反過來一用就夠了：對手如兇獸時就如兇獸，對手如羊時就如羊！

　　那么，無論什么魔鬼，就都只能回到他自己的地獄里去。

　　五月十日。

　　八

　　五月十二日《京報》的“顯微鏡”〔4〕下有這樣的一條——

　　“某學(xué)究見某報上載教育總長‘章士釘’五七呈文〔5〕，愀然曰：‘名字怪僻如此，非圣人之徒也，豈能為吾儕衛(wèi)古文之道者乎！’”因此想起中國有幾個字，不但在白話文中，就是在文言文中也幾乎不用。其一是這誤印為“釘”的“釗”字，還有一個是“淦”字，大概只在人名里還有留遺。我手頭沒有《說文解字》〔6〕，釗字的解釋完全不記得了，淦則仿佛是船底漏水的意思。我們現(xiàn)在要敘述船漏水，無論用怎樣古奧的文章，大概總不至于說“淦矣”了罷，所以除了印張國淦，孫嘉淦或新淦縣的新聞之外，這一粒鉛字簡直是廢物。

　　至于“釗”，則化而為“釘”還不過一個小笑話；聽說竟有人因此受害。曹錕〔7〕做總統(tǒng)的時代（那時這樣寫法就要犯罪），要辦李大釗〔8〕先生，國務(wù)會議席上一個閣員說：“只要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什么名字不好取，他偏要叫李大劍？！”于是乎辦定了，因為這位“大劍”先生已經(jīng)用名字自己證實，是“大刀王五”〔9〕一流人。

　　我在N的學(xué)堂〔10〕做學(xué)生的時候，也曾經(jīng)因這“釗”字碰過幾個小釘子，但自然因為我自己不“安分”。一個新的職員到校了，勢派非常之大，學(xué)者似的，很傲然�？上恍矣鲆娏艘粋�同學(xué)叫 “沈釗”的，就倒了楣，因為他叫他“沈鈞”，以表白自己的不識字。于是我們一見面就譏笑他，就叫他為“沈鈞”，并且由譏笑而至于相罵。兩天之內(nèi)，我和十多個同學(xué)就迭連記了兩小過兩大過，再記一小過，就要開除了。

　　但開除在我們那個學(xué)校里并不算什么大事件，大堂上還有軍令，可以將學(xué)生殺頭的。做那里的校長這才威風(fēng)呢，——但那時的名目卻叫作“總辦”的，資格又須是候補道〔11〕。

　　假使那時也像現(xiàn)在似的專用高壓手段，我們大概是早經(jīng)“正法”，我也不會還有什么“忽然想到”的了。我不知怎的近來很有“懷古”的傾向，例如這回因為一個字，就會露出遺老似的“緬懷古昔”的口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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