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淮南衡山列傳原文、注釋與翻譯
淮南厲王長者，高祖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①。高祖八年，從東垣過趙，趙王獻(xiàn)之美人。厲王母得幸焉，有身。趙王敖弗敢內(nèi)宮②，為筑外宮而舍之。及貫高等謀反柏人事發(fā)覺③，并逮治王，盡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內(nèi)④。厲王母亦系，告吏曰：“得幸上，有身�！崩粢月勆�，上方怒趙王，未理厲王母。厲王母弟趙兼因辟陽侯言呂后⑤，呂后妒，弗肯白，辟陽侯不強(qiáng)爭。及厲王母已生厲王，恚⑥，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悔，令呂后母之，而葬厲王母真定。真定，厲王母之家在焉，父世縣也⑦。
①美人：漢代妃嬪稱號(hào)。②內(nèi)：同“納”，接納。 ③此指趙相貫高等人陰謀殺害漢高祖劉邦的未遂事件。謀弒在高祖八年（前199），敗露在高祖九年（前198），詳見卷八《高祖本紀(jì)》。系：拘囚。⑤辟陽侯：名審食其，因奉侍呂后獲寵。⑥恚：怨恨。⑦父世縣：《漢書·淮南王傳》作“母家縣”，即娘家所在的故鄉(xiāng)，此指厲王母親的父祖輩居住的縣分。
淮南厲王劉長，是漢高祖的小兒子。他母親是過去趙王張敖的妃嬪。高祖八年（前199），高皇帝從東垣（ｙｎáｎ，原）縣經(jīng)過趙國，趙王把厲王的母親獻(xiàn)給他。她受到皇上寵幸，懷下身孕。從此趙王張敖不敢讓她住在宮內(nèi)，為她另建外宮居住。次年趙相貫高等人在柏人縣謀弒高祖的事情被朝廷發(fā)覺，趙王也一并被捕獲罪，他的母親、兄弟和妃嬪悉遭拘捕，囚入河內(nèi)郡官府。厲王母親在囚禁中對(duì)獄吏說：“我受到皇上寵幸，已有身孕�！豹z吏如實(shí)稟報(bào)，皇上正因趙王的事氣惱，沒有理會(huì)厲王母親的申訴。厲王母親的弟弟趙兼拜托辟陽侯審食其（ｙìｊī，亦基）告知呂后，呂后妒嫉，不肯向皇上進(jìn)言求情，辟陽侯便不再盡力相勸。厲王母親生下王后，心中怨恨而自殺。獄吏抱著厲王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后悔莫及，下令呂后收養(yǎng)他，并在真定縣安葬了厲王的母親。真定是厲王母親的故鄉(xiāng)，她的祖輩就居住在那里。
高祖十一年（十）〔七〕月，淮南王黥布反①，立子長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②。上自將兵擊滅布，厲王遂即位③。
厲王蚤失母④，常附呂后，孝惠、呂后時(shí)以故得幸無患害，而常心怨辟陽侯，弗敢發(fā)。
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為最親，驕蹇⑤，數(shù)不奉法。上以親故，常寬赦之。
三年，入朝。甚橫。從上入苑囿獵⑥，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厲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請辟陽侯。辟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鐵椎椎辟陽侯⑦，令從者魏敬剄之⑧。厲王乃馳走闕下⑨，肉袒謝曰⑩：“臣母不當(dāng)坐趙事，其時(shí)辟陽侯力能得之呂后，弗爭，罪一也。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呂后殺之（11），辟陽侯弗爭，罪二也。呂后王諸呂，欲以危劉氏，辟陽侯弗爭（12），罪三也。臣謹(jǐn)為天下誅賊臣辟陽侯，報(bào)母之仇，謹(jǐn)伏闕下請罪�！毙⑽膫渲荆瑸橛H故，弗治，赦厲王。當(dāng)是時(shí)，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13），厲王以此歸國益驕恣，不用漢法，出入稱警蹕（14），稱制（15），自為法令，擬于天子。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16），以車四十乘反谷口（17），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使使召淮南王�；茨贤踔灵L安。
①黥布：本名英布，因受黥刑而改姓。高祖十一年（前196），黥布舉兵反，高祖率軍親征，次年黥布兵敗被殺。詳見卷九十一《黥布列傳》。②四郡：即九江、衡山、廬江和豫章郡，皆為淮南王封地。③按：此段與以下三段中華書局本原為一段，今據(jù)文意分為四段。④蚤：通“早”。⑤驕蹇：傲慢，不順從。⑥苑囿（ｙòｕ，又）：供帝王畜養(yǎng)禽獸和游獵的風(fēng)景園林。⑦椎：一同“槌”，捶擊用具，“鐵椎”即是；一同“捶”，擊打，“椎辟陽侯”之“椎”即是。⑧剄（ｊǐｎｇ，井）：以刀割脖子。⑨闕下：宮闕之下，指朝廷。⑩肉袒：脫去上衣，裸露身體的一部分。（11）劉邦生前很寵愛戚夫人和她的兒子趙王劉如意，戚夫人與呂后爭立太子，使呂后極為怨恨�；莸墼辏ㄇ�194）十二月呂后先以毒酒殺如意，然后對(duì)戚夫人濫施酷刑，百般殘害，詳見卷九《呂太后本紀(jì)》。（12）惠帝死后，呂后專權(quán)，擅改高祖舊制，先后分封侄子呂臺(tái)、呂產(chǎn)、呂祿等為諸侯王。當(dāng)時(shí)辟陽侯審食其被擢為左丞相，得呂后重用。詳見卷九《呂太后本紀(jì)》。（13）憚：畏懼。（14）警蹕：警戒清道，斷絕行人，是帝王出入時(shí)的規(guī)制。（15）制：帝王的命令。(16）男子：漢代對(duì)無官爵成年男性的稱呼。柴武：一作“陳武”，其子“柴奇”一作“陳奇”。（17）車：馬駕的運(yùn)貨大車。
高祖十一年（前196）七月，淮南王黥（ｑíｎｇ，晴）布謀反，皇上遂立兒子劉長為淮南王，讓他掌管昔日黥布領(lǐng)屬的四郡封地。皇上親自率軍出征，剿滅了黥布，于是厲王即淮南王位。
厲王自幼喪母，一直依附呂后長大，因此孝惠帝和呂后當(dāng)政時(shí)期他有幸免遭政治禍患。但是，他心中一直怨恨辟陽侯而不敢發(fā)作。
至孝文帝即位，淮南王自視與皇上關(guān)系最親，驕橫不遜，一再違法亂紀(jì)。皇上念及手足親情，時(shí)常寬容赦免他的過失。
孝文帝三年（前177），淮南王自封國入朝，態(tài)度甚為傲慢。他跟隨皇上到御苑打獵，和皇上同乘一輛車駕，還常常稱呼皇上為“大哥”。厲王有才智和勇力，能奮力舉起重鼎，于是前往辟陽侯府上求見。辟陽侯出來見他，他便取出藏在袖中的鐵椎（ｃｈｕí，垂）捶擊辟陽侯，又命隨從魏敬殺死了他。事后厲王馳馬奔至宮中，向皇上袒身謝罪道：我母親本不該因趙國謀反事獲罪，那時(shí)辟陽侯若肯竭力相救就能得到呂后的幫助，但他不力爭，這是第一樁罪；趙王如意母子無罪，呂后蓄意殺害他們，而辟陽侯不盡力勸阻，這是第二樁罪；呂后封呂家親戚為王，意欲危奪劉氏天下，辟陽侯不挺身抗?fàn)帲@是第三樁罪。我為天下人殺死危害社稷的*臣辟陽侯，為母親報(bào)了仇，特來朝中跪伏請罪�！被噬习憛柾醯男脑�，出于手足親情，不予治罪，赦免了他。這一時(shí)期，薄太后和太子以及列位大臣都懼怕厲王，因此厲王返國后越發(fā)驕縱肆志，不依朝廷法令行事，出入宮中皆號(hào)令警戒清道，還稱自己發(fā)布的命令為“制”，另搞一套文法，一切模仿天子的聲威。
“丞相臣張倉、典客臣馮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賀、備盜賊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黃屋蓋乘輿①，出入擬于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漢法②。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③，聚收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④，匿與居，為治家室，賜其財(cái)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關(guān)內(nèi)侯，奉以二千石⑤，所不當(dāng)?shù)茫杂袨�。大夫但、士五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⑥，欲以危宗廟社稷。使開章陰告長，與謀使閩越及匈奴發(fā)其兵。開章之淮南見長，長數(shù)與坐語飲食，為家室娶婦，以二千石俸奉之⑦。開章使人告但，已言之王。春使使報(bào)但等。吏覺知，使長安尉奇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槨衣衾⑧，葬之肥陵邑，謾吏曰‘不知安在⑨’。又詳聚土⑩，樹表其上（11），曰：‘開章死（12），埋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罪詐捕命者以除罪（13）；擅罪人，罪人無告劾（14），系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15）；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關(guān)內(nèi)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憂苦之，使使者賜書、棗脯。長不欲受賜，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以淮南民貧苦，遣使者賜長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言曰‘無勞苦者’。南海民王織上書獻(xiàn)璧皇帝（16），忌擅燔其書（17），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言曰‘忌病’。春又請長，愿入見，長怒曰‘女欲離我自附漢’（18）。長當(dāng)棄市（19），臣請論如法�！�
制曰（20）：“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與列侯二千石議�！�
①黃屋蓋：亦稱黃屋，帝王車駕上用黃色綢緞做襯里的車蓋。 乘（ｓｈèｎｇ，勝）輿：帝王與諸侯乘坐的車子。②漢法：指中央政府的法律，漢：漢家朝廷，相對(duì)于諸侯國而言。③丞相：此指諸侯國國相。④此句意思是說劉長有意網(wǎng)羅各郡縣和諸侯國的人以及負(fù)罪逃亡者。漢，此指中央政府下屬的各郡縣。⑤奉：同“俸”。俸祿。⑥大夫但：此時(shí)但已有官職，故改稱“大夫”。士五：有罪失官爵者。⑦奉：供給。⑧槨：棺外的套棺。 衾：殮尸的包被。⑨謾：欺騙。⑩詳（ｙáｎｇ，羊）：通“佯”，假裝。（11）表：標(biāo)記。（12）死：“屍”的省文。屍，即“尸”，尸體。（13）亡命棄市罪：指逃亡在外被判處死刑的人。棄市，在鬧市執(zhí)行死刑，并將尸體棄置在街頭，故“棄市”即指死罪。詐捕命者以除罪：此指抓捕未逃亡的犯人為判有死罪的逃犯頂罪。(14）告劾：告發(fā)罪狀，此指申冤。（15）城旦：秦漢的一種刑罰，命男犯服勞役四年，白天戌守，夜晚筑城。舂：漢代的一種徒刑，罰女犯舂米。（16）璧：平圓而且中心有孔的玉器。（17）燔：焚燒。（18）女：同“汝”，你。（19）當(dāng)：判罪，處以相當(dāng)?shù)男塘P。（20）制：帝王的命令。
孝文帝六年（前174），厲王讓無官爵的男子組成七十人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商議，策劃用四十輛大貨車在谷口縣謀反起事，并派出使者前往閩越、匈奴各處聯(lián)絡(luò)。朝廷發(fā)覺此事，治罪謀反者，派使臣召淮南王入京，他來到長安。
“丞相臣張包、典客臣馮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賀、備盜賊中尉臣福冒死罪啟奏：淮南王劉長廢棄先帝文法，不服從天子詔令，起居從事不遵法度，自制天子所乘張黃緞傘蓋的車駕，出入模仿天子聲威，擅為法令，不實(shí)行漢家王法。他擅自委任官吏，讓手下的郎中春任國相，網(wǎng)羅收納各郡縣和諸侯國的人以及負(fù)罪逃亡者，把他們藏匿起來安置住處，安頓家人，賜給錢財(cái)、物資、爵位、俸祿和田宅，有的人爵位竟封至關(guān)內(nèi)侯，享受二千石的優(yōu)寵�；茨贤踅o予他們不應(yīng)得到的這一切，是想圖謀不軌。大夫但與有罪失官的開章等七十人，伙同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謀反，意欲危害宗廟社稷。他們讓開章去密報(bào)劉長，商議使人聯(lián)絡(luò)閩越和匈奴發(fā)兵響應(yīng)。開章赴淮南見到劉長，劉長多次與他晤談宴飲，還為他成家娶妻，供給二千石的薪俸。開章教人報(bào)告大夫但，諸事已與淮南王談妥。國相春也遣使向但通報(bào)。朝中官吏發(fā)覺此事后，派長安縣縣尉奇等前去拘捕開章。劉長藏人不交，和原中尉（ｊｉāｎ，尖）忌密議，殺死開章滅口。他們置辦棺�。ǎ纾酲�，果）、喪衣、包被，葬開章于肥陵邑，而欺騙辦案的官員說‘不知道開章在哪里’ 。后來又偽造墳冢（ｚｈǒｎｇ，腫），在墳上樹立標(biāo)記，說‘開章尸首埋在這里’。劉長還親自殺過無罪者一人；命令官吏論罪殺死無辜者六人；藏匿逃亡在外的死刑犯，并抓捕未逃亡的犯人為他們頂罪；他任意加人罪名，使受害者無處申冤，被判罪四年勞役以上，如此者十四人；又擅自赦免罪人，免除死罪者十八人。服四年勞役以下者五十八人；還賜爵關(guān)內(nèi)侯以下者九十四人。前些時(shí)劉長患重病，陛下為他憂煩，遣使臣賜贈(zèng)信函、棗脯。劉長不想接受賜贈(zèng)，便不肯接見使臣。住在廬江郡內(nèi)的南海民造反，淮南郡的官兵奉旨征討。陛下體恤淮南民貧苦，派使臣賜贈(zèng)劉長布帛五千匹，令轉(zhuǎn)發(fā)出征官兵中的辛勞窮苦之人。劉長不想接受，謊稱‘軍中無勞苦者’。南海人王織上書向皇帝敬獻(xiàn)玉璧，忌燒了信，不予上奏。朝中官員請求傳喚忌論罪，劉長拒不下令，謊稱‘忌有病’。國相春又請求劉長準(zhǔn)許自己，劉長大怒，說‘你想背叛我去投*漢廷’，遂判處春死罪。臣等請求陛下將劉長依法治罪�！�
皇上下詔說：“我不忍心依法制裁淮南王，交列侯與二千石官商議吧。”
“臣倉、臣敬、臣逸、臣福、臣賀昧死言：臣謹(jǐn)與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長不奉法度，不聽天子詔，乃陰聚徒黨及謀反者，厚養(yǎng)亡命，欲以有為’。臣等議論如法�！�
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長死罪，廢勿王�！�
“臣倉等昧死言：長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廢勿王。臣請?zhí)幨窨?yán)道邛郵，遣其子母從居①，縣為筑蓋家室，皆廩食給薪菜鹽豉炊食器席蓐②。臣等昧死請，請布告天下�！�
制曰：“計(jì)食長給肉日五斤③，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④。他可�！�
①子母：指妾媵中生有子女者。②廩食：官府供給糧食。豉：豆豉，調(diào)味用品，用煮熟的大豆發(fā)酵制成。 席：用蘆葦、竹篾編織的鋪墊用具。 蓐：草墊、草席。③計(jì)食：考慮供給食物。④才人：漢宮中及國王妃妾的總稱。
“臣倉、臣敬、臣逸、臣福、臣賀冒死罪啟奏：臣等已與列侯和二千石官吏臣嬰等四十三人論議，大家都說‘劉長不遵從法度，不聽從天子詔命，竟然暗中網(wǎng)羅黨徒和謀反者，厚待負(fù)罪逃亡之人，是想圖謀不軌’。臣等議決應(yīng)當(dāng)依法制裁劉長。”
皇上批示說：“我不忍心依法懲處淮南王，赦免他的死罪，廢掉他的王位吧�！�
“臣倉等冒死罪啟奏：劉長犯有大死之罪，陛下不忍心依法懲治，施恩赦免，廢其王位。臣等請求將劉長遣往蜀郡嚴(yán)道縣邛（ｑｉóｎｇ，窮）崍山郵亭，令其妾媵（ｙìｎｇ，映）有生養(yǎng)子女者隨行同居，由縣署為他們興建屋舍，供給糧食、柴草、蔬菜、食鹽、豆豉、炊具食具和席蓐（ｒù，人）。臣等冒死罪請求，將此事布告天下�！�
皇上頒旨說：“準(zhǔn)請供給劉長每日食肉五斤，酒二斗。命令昔日受過寵幸的妃嬪十人隨往蜀郡同住。其他皆準(zhǔn)奏�！�
盡誅所與謀者。于是乃遣淮南王，載以輜車①，令縣以次傳②。是時(shí)袁盎諫上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yán)傅相③，以故至此。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④，陛下為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⑤，今復(fù)之⑥�！笨h傳淮南王者皆不敢發(fā)車封⑦�；茨贤跄酥^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安能勇！吾以驕故不聞吾過至此。人生一世間，安能邑邑如此⑧！”乃不食死。至雍，雍令發(fā)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聽公言，卒亡淮南王�！卑辉唬骸安豢赡魏危副菹伦詫��！鄙显唬骸盀橹魏危俊卑辉唬骸蔼�(dú)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鄙霞戳钬┫唷⒂反贾T縣傳送淮南王不發(fā)封饋侍者⑨，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守冢三十戶⑩。
①輜車：有帷蓋的大車，可載物，也可作臥車。②此次傳：按順序傳押。③傅：教導(dǎo)，輔佐帝王或王子的人。 相：此指諸侯國丞相。④卒：通“猝”，突然。逢霧露：指身染風(fēng)寒。⑤特：只是。⑥今：就要。 復(fù)：返回。⑦發(fā)車封：打開囚車的門封。⑧邑邑：同“悒悒”，愁悶不安的樣子。⑨饋 ：給人進(jìn)食。⑩冢：墳?zāi)埂?
朝廷盡殺劉長的同謀者，于是命淮南王啟程，一路用輜（ｚī，資）車囚載，令沿途各縣遞解人蜀。當(dāng)時(shí)袁盎權(quán)諫皇上說：“皇上一向驕寵淮南王，不為他安排嚴(yán)正的太傅和國相去勸導(dǎo)，才使他落到如此境地。再說淮南王性情剛烈，現(xiàn)在粗暴地摧折他，臣很擔(dān)憂他會(huì)突然在途中身染風(fēng)寒患病而死。陛下若落得殺弟的惡名如何是好！”皇上說：“我只是讓他嘗嘗苦頭罷了，就會(huì)讓他回來的�！毖赝靖骺h送押淮南王的人都不敢打開囚車的封門，于是淮南王對(duì)仆人說：“誰說你老子我是勇猛的人？我哪里還能勇猛！我因?yàn)轵溈v聽不到自己的過失終于陷入這種困境。人生在世，怎能忍受如此郁悶！”于是絕食身亡。囚車行至雍縣，縣令打開封門，把劉長的死訊上報(bào)天子。皇上哭得很傷心，對(duì)袁盎說：“我不聽你的勸告，終至淮南王身死�！痹徽f：“事已無可奈何，望陛下好自寬解�！被噬险f：“怎么辦好呢？”袁盎回答：“只要斬丞相、御史來向天下人謝罪就行了�！庇谑腔噬厦钬┫�、御史收捕拷問各縣押送淮南王而不予開封進(jìn)食者，一律棄市問斬。然后按照列侯的禮儀在雍縣安葬了淮南王，并安置三十戶人家守冢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