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感別  ●西江月·新秋寫興  ●憶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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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詞人劉辰翁著名詞作賞析(16首)

[移動版] 作者:佚名

 

●六州歌頭

劉辰翁

乙亥二月,賈平章似道督師至太平州魯港,未見敵,鳴鑼而潰。半月聞報(bào),賦比。

向來人道,真?zhèn)勝周公。

燕然眇,浯溪小,萬世功,再建隆。

十五年宇宙,宮中贗,堂中伴,翻虎鼠,搏鸇雀,覆蛇龍。

鶴發(fā)龐眉,憔悴空山久,來上東封。

便一朝符瑞,四十萬人同。

說甚東風(fēng),怕西風(fēng)。

甚邊塵起,漁陽慘,霓裳斷,廣寒宮。

青樓杳,朱門悄,鏡湖空,里湖通。

大纛高牙去,人不見,港重重。

斜陽外,芳草碧,落花紅。

拋盡黃金無計(jì),方知道、前此和戎。

但千年傳說,夜半一聲銅。

何面江東。

唐宋詞或婉約或豪放,多抒情,而很少直接記述眼前事,而此詞卻一反常規(guī),以紀(jì)事為詞,以史為詞,貼近現(xiàn)實(shí)生活,筆鋒犀利,閃爍著現(xiàn)實(shí)主義的光輝,不愧為詞中之佳作。

這首詞作于宋恭年德祐元年乙亥(1275)二月,時值賈似道魯港之?dāng)『蟀朐,宋理宗寶祐七年(1258),忽必烈率部進(jìn)圍鄂州,賈似道督師援鄂,不敢接戰(zhàn),私自向忽必烈乞和,答應(yīng)納幣稱臣,事后,賈似道隱匿內(nèi)幕,謊稱大捷!暗垡运频烙性僭旃,”進(jìn)賈似道少師,封衛(wèi)國公“。后又加太師,封魏國公。1267年,蒙古再度南下,至1274年,蒙古軍破鄂州,國家處于危殆境地,迫于朝野輿論壓力,賈似道率軍到前線督戰(zhàn)。他故伎又施,百般求和,但卻遭拒絕。元軍攻來,賈似道軍不戰(zhàn)自潰,倉皇遁逃。1276年,元軍攻破臨安,南宋滅亡。

這首詞的上片重在揭露賈似道魯港兵敗前飛揚(yáng)拔扈、丑態(tài)。“向來人道,真?zhèn)勝周公”。鄂州兵圍解除以后,皇帝稱賈似道為“師臣”而不呼名,賈似道立度宗趙禥后,朝中一些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更是公開向賈似道拍馬,稱之為其“周公”,即是“向來人道”的“人”主要指這些阿諛奉承的群小。作者自己一身傲骨,景定三年(1262),廷試對策,忤賈似道,置丙第。這首詞,既揭露賈似道的丑態(tài),也譏諷了那些趨炎附勢,賣身求榮者!把嗳豁,浯溪小,萬世功,再建隆!鄙鷦用璁嫵鲞@位假周公飛揚(yáng)拔扈,不可一世丑態(tài)。后漢竇憲追北單于,“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流芳千古而賈似道亦使門客廖瑩中等撰《福華編》,以紀(jì)鄂功,自以為勝古,建立萬世不滅的功勛,復(fù)興了宋王朝。其虛妄無恥,少有前人可比。

“十五年宇宙,宮中,堂中伴,翻虎鼠,搏鸇雀,覆蛇龍”。寫賈似道,欺君壓臣的罪行。自景定元年進(jìn)賈似道少師,封衛(wèi)國公,到德祐元年魯港軍敗,十五年中,南宋朝局賈似道玩弄于股掌之間。賈似道自比周公翻云復(fù)雨,指鹿為馬,完全操縱了國家政局。

“堂中伴”用《舊唐書·盧懷慎傳》“懷慎與紫微令姚崇對掌樞密,懷慎自以為吏道不及崇,每事皆推讓之,時人謂之‘伴食宰相’。”伴食者,指那些阿附于權(quán)奸的官僚,”弄虎鼠“用”君失臣兮龍為魚,權(quán)歸臣兮鼠為虎(李白《送別離》)“的意思”搏鸇雀“指奸臣間爭權(quán)奪利,賈似道上臺后即將前任權(quán)臣掀翻在地!备采啐垺耙馔狈⑹蟆,以上重點(diǎn)寫了賈似道擅權(quán)敗政的劣跡。

“鶴發(fā)龐眉,憔悴空山久,來上東封。便一朝符瑞,四十萬人同。說甚東風(fēng),怕西風(fēng)。寫賈似道假造符瑞,蠱惑民心,氣壓君王!柄Q發(fā)龐眉“指賈似道,賈似道曾久居葛嶺不出以要挾宋王,”空山久“即指此事!眮砩蠔|封“三句用了典故即:王莽假稱符瑞,吏民四十余萬公頌德。景定二年二月,賈似道率眾上玉牒,”進(jìn)秩有差“。玉牒是古代帝王封禪郊祀時所用的文書。上玉牒是夸耀天下清平,以示自己的功勞,其心腹左右都眾口一辭,趨炎拍馬!蔽黠L(fēng)“即”西頭“!蔽黝^“即”賈“字,”西風(fēng)“指”賈似道“,”東風(fēng)“指皇帝。賈似道執(zhí)政后期,氣焰極囂張,咸淳六年(1270),詔賈似道入朝不拜,朝退,帝送其出殿;咸淳十年,賈母死,以天子鹵簿葬之,仍不合賈的心意,所以當(dāng)時朝中可謂是君畏臣。以至劉辰翁在另一首《金縷曲》中曾譏賈似道”正與莽新同夢“,拿他與纂漢的王莽相比。

詞的下片寫元軍兵圍襄鄂,形勢危急,而賈似道卻于國難當(dāng)頭之際仍沉緬聲色,醉生夢死,魯港兵敗中,賈似道倉皇驚慌丑態(tài)畢露。“甚邊塵起,漁陽慘,霓裳斷,廣寒宮。青樓杳,朱門悄,鏡湖空,里湖通”!斑厜m起,漁陽慘”,借白居易《長恨歌》中描寫安史之亂的句意寫元軍大舉南侵!吧酢闭谥x。正是塵乍起,鐵騎進(jìn)犯之時,賈似道卻仍在西湖邊葛嶺尋歡作樂沉溺于聲色犬馬之中!澳奚延鹨虑睋(jù)傳出自月宮,“斷”盡之義。烽火綿綿,國家危在旦夕,而權(quán)相卻仍陶然于仙樂飄飄,霓裳雅東之中。“青樓杳”,原注云:“都城籍妓隸歌舞,無敢犯!辩R湖“又名”鑒湖“,此指西湖!崩锖凹础崩镂骱,原注:”葛嶺瞰里湖,無敢過!拔骱L(fēng)光占盡,而國家淪亡即隨!庇饡獔(bào)樊城急,新得蛾眉正少年“。描寫權(quán)相將國難置亡不顧,惟顧樽前的紅男綠女!贝篝罡哐廊,人不見,港重重。斜陽外,芳草碧,落花紅。拋盡黃金無計(jì),方知道、前此和戎。但千年傳說,夜半一聲銅。何面江東“。這一段寫魯港之行及魯港之?dāng)。賈似道前往督戰(zhàn)時,調(diào)糧選兵,建大纛,耗盡國家的兵力財(cái)力,但到前線后,卻將精銳盡屬他人,自己卻自將后軍軍于魯港!毙标柾狻皫拙洌詴r令節(jié)物暗寓花落水流、斜陽煙柳的頹沒局勢。

面對危局,賈似道又重施故伎,遣人犒勞敵軍,百般求和,但“黃金拋盡”,和議不成,卻露出了本來面目,從前的承平只不過是乞和的結(jié)果。據(jù)《癸辛雜識》載,面對強(qiáng)大的元軍,賈似道已心懾膽破根本不敢應(yīng)戰(zhàn),時元軍調(diào)動軍隊(duì),因西風(fēng)大作,旗幟指向東方,孫虎臣以為北軍順風(fēng)進(jìn)攻,倉卒向賈似道告急,賈不辨虛實(shí),鳴鑼退師,以至一退而不可收拾,終至大潰。

最后三句即指此事,這首詞采用“賦”的手法,直抒胸臆,筆鋒犀利,淋漓盡致了揭露了權(quán)奸敗政誤國的真面貌,可以稱其為一首別具一格的豪放詞。

●沁園春·送春

劉辰翁

春,汝歸歟?

風(fēng)雨蔽江,煙塵暗天。

況雁門阨塞,龍沙渺莽,東連吳會,西至秦川。

芳草迷津,飛花擁道,小為蓬壺借百年。

江南好,問夫君何事,不少留連?

江南正是堪憐!

但滿眼楊花化白氈。

看兔葵燕麥,華清宮里;蜂黃蝶粉,凝碧池邊。

我已無家,君歸何里?

中路徘徊七寶鞭。

風(fēng)回處,寄一聲珍重,兩地潸然!

這首詞作于南宋亡后,用其他詞一樣,此詞也反映了作者的亡國之悲。在這首詞中,作者借送春來抒發(fā)自己的無限悲慟,飽含著自己深切挽留之意。

上片可分為四層。起句“春,汝歸歟?”以提問語氣統(tǒng)領(lǐng)全詞。這種散文句法,顯然是學(xué)自辛詞。兩者句式極似,當(dāng)非巧合。詞人向春天提出這句問話,表面之意是向春是否要走,堅(jiān)強(qiáng)扣題目“送春”,但言外之意卻說:“你走不得啊!”詞人只因“風(fēng)雨蔽江,煙塵暗天!边@里的“風(fēng)雨”表面上是自然界的風(fēng)雨,而實(shí)際上是政治風(fēng)雨:“煙塵”也是戰(zhàn)爭煙塵。

元軍幾十萬攻占了臨安,宋室淪亡,山河變色,春啊春,你能往哪里去呢?下邊推進(jìn)一層,“雁門阨塞,龍沙渺莽,東連吳會,西至秦川!币馑际钦f,從北到西,從東南到西北,幾萬里的大好河山,已完全淪陷,春啊春,你無處可去。這幾句既承接上邊之意,又下啟下片“君歸何里”。第四層:“芳草迷津,飛花擁道,小為蓬壺借百年!薄胺疾荨、“飛花”是晚春景象“迷津”、“擁道”極言花草盛開的景象,江南如此之好,就象“蓬壺”一般,應(yīng)是托身之地了,為什么你還要離開,“不少留連”呢?江南已經(jīng)破敗不堪,卻說“江南好”這是一種反激法,以此來引出了下片的詞意,正是全詞的主旨所在。

詞的下片,也可分為四層。前幾句是春的答話。

名山勝水,美膾吳娃,可愛之處難以盡數(shù),“江南正是堪憐!”江南然而早已逝去。卻風(fēng)光不再!暗弊侄皋D(zhuǎn),回到現(xiàn)實(shí)中來:“滿眼楊花化白氈”。這是化用杜甫“滿眼楊花鋪白氈”句意,意思是說江南春天雖好,但到了春殘花謝的時候,隱喻山河破敗,家國不全。下邊再推進(jìn)一層,描繪了江南的衰敗景象“兔葵燕麥,華清宮里;蜂黃蝶粉,凝碧池邊!蓖每纯耍帑溂匆胞。這句詞語出自劉禹錫《再游玄都觀》詩序。華清宮這里借指臨安鳳凰山下的宋朝宮殿。這兩句表明宋宮的荒涼頹敗。凝碧池在唐朝東都洛陽。天寶十五載(756年)安祿山叛軍攻下長安,將所獲梨園子弟數(shù)百人集中在凝碧池演奏歌曲,安祿山在這里大宴偽官。詩人王維被叛軍拘禁于長安菩提寺,聽了這個消息,憤而寫詩以寄懷,有“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之句,這里也借指宋宮。

“蜂黃蝶粉”本是春天常見的景物,但和凝碧池聯(lián)系起來,使人聯(lián)想起宋朝的降臣,在宋宮里和元朝貴族吃喝玩樂,奴顏婢膝之態(tài)!胺潼S蝶粉”是群魔亂舞的形象。詞人的亡國之痛,在這幾句中反映地淋漓盡致。下邊再次抒寫:“我已無家,君歸何里?中路徘徊七寶鞭!睂懮厦嬖~意呼應(yīng)!捌邔毐蕖笔墙栌脮x明帝用七寶鞭迷惑敵人的典故。這里只是指代貴重之物,意思說春天和七寶鞭一起走了未被挽留過!帮L(fēng)回處,寄一聲珍重,兩地潸然!”轉(zhuǎn)到第四層,向春天告別。結(jié)拍幾句凄婉動人,摧人淚下,春天已去,國家已亡,空留一腔悲憤,卻又無可奈何!

近人況周頤評劉辰翁的詞說:“須溪詞多真率語,滿心而發(fā),不假追琢,有掉臂游行之樂。其詞筆多用中鋒,風(fēng)格遒上,略與稼軒旗鼓相當(dāng)。”指出了劉詞的基本風(fēng)格。“中鋒”是指直抒胸臆。但這首詞,表現(xiàn)手法有所不同,不是直接抒寫,而是借物寓情可謂棄中鋒而用偏鋒。他運(yùn)用傳統(tǒng)的比興手法把春天擬化,賦予它主觀的感情色彩,全詞并非信筆所作,而是作了精細(xì)的安排,上片層層展開,引出下片詞意,下片寫宋宮的荒涼,與之相對,此詞布局嚴(yán)謹(jǐn),脈胳分明,并且運(yùn)用多種手法,此詞可以說發(fā)展了原有的豪放詞之風(fēng)格,這在作者詞中并不多見。

●虞美人·用李后主韻二首

劉辰翁

梅梢臘盡春歸了。

畢竟春寒少。

亂山殘燭雪和風(fēng)。

猶勝陰山海上窖群中。

年光老去才情在。

唯有華風(fēng)改。

醉中幸自不曾愁。

誰唱春花秋葉淚偷流。

情知是夢無憑了。

好夢依然少。

單于吹盡五更風(fēng)。

誰見梅花如淚不言中。

兒童問我今何在。

煙雨樓臺改。

江山畫出古今愁,人與落花何處水空流。

劉辰翁詞的風(fēng)格遒勁有力,這二首詞也不例外。作于宋亡后,同樣抒發(fā)作者的亡國之悲,這二首詞頗能體現(xiàn)作者的風(fēng)格。題云用李后主韻,就是步李后主《虞美人》的原韻。

“梅梢臘盡春歸了。畢竟春寒少。”枝頭梅花將盡,冬去春又來。春寒比之冬寒還要好多了。起筆和從容,讀者可能以為已是春暖時節(jié)。實(shí)際上并非如此。

“亂山殘燭雪和風(fēng)。猶勝陰山海上窖群中!眮y山,寫出周圍的環(huán)境。殘燭,描摹所居室內(nèi)之情物。雪和風(fēng),詞境復(fù)推向天地。上句是寫實(shí)。宋亡后,辰翁飄零隱匿于深山。下句跳宕翻跌,意境無比高遠(yuǎn)。陰山,匈奴世居之地。北海,匈奴極北之地。窖指地窖,群者羊群。此句典出《漢書。蘇武傳》:“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嚙雪,與旃毛并咽之,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實(shí)而食之。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痹~人引蘇武故事,表現(xiàn)其對他民族氣節(jié)的無限景仰!皝y山殘燭雪和風(fēng)。猶勝陰山海上窖群中”言自己即使身在山中,遭受風(fēng)雨摧殘,但境遇也好過被拘匈奴、幽囚大窖、牧羊北海之蘇武。

襟懷之高尚,讀之令人嘆然。只有如此襟抱,才能身冒風(fēng)雪交加而從容道出畢竟春寒少的詩句。此二句,亂山、殘燭、風(fēng)雪與陰山、海上、窖群相互對應(yīng),具見詞人以古人為師友,砥礪志節(jié),故國之思不忘。作者另有詞句云:“想關(guān)塞無煙,時動衰草。蘇郎臥處愁難掃!薄伴e說那回,海上蘇李。雪深夜如被。想攜手、漢天不語,叫□不應(yīng)疑水。”宋朝不少大臣在宋亡之時被擄北去,辰翁同鄉(xiāng)同學(xué)摯友文天祥就是其中之一。通過列舉的這兩句詞,可以證明陰山海上寓指被擄北上之宋臣,禪為尚友古人表明心志之意。

“年光老去才情在。唯有華風(fēng)改!贝硕,由江郎才盡點(diǎn)化而來。但另有新意!把蜕僖晕恼嘛@,晚年才思微退”,其后“文章躓矣”,以至“爾后為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蹦旯饫先ゲ徘槿栽,詞人頗具自信之心。此二句忽然寫至自己之詞作,并非偶然。詞人言老來才情未改,只是改變了過去絢麗的風(fēng)格,寄寓了深沉的亡國之悲。才情仍在,隱約透露出自己不改初衷之意。華風(fēng)變盡,寓示亡國之后,心靈懷有萬千悲痛。詞風(fēng)為之大變。寓亡國之悲于詞風(fēng)之變,與李后主詞之“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可謂異曲同工“醉中幸自不曾愁。誰唱春花秋葉淚偷流!弊碇斜鞠肟商映。卻忽聽得有人唱起了李后主詞“春花秋月何時了”,不禁讓詞人潸然垂淚。只希望醉中能解千愁,逃脫憂愁,誰料得醉中也無可逃愁,反觸起無限傷心,則遺民生涯之,憂傷愁恨,牢不可破,不言而喻。

再看第二首!扒橹菈魺o憑了。好夢依然少!焙脡簦腹蕠畨。李后主原詞云:“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笨蔀閰⒆。雖也知夢境為空,可是連做一場好夢也很難,悲苦至極之情溢于言表,“單于吹盡五更風(fēng)。誰見梅花如淚不言中!痹娙艘虻炎V有《梅花落》曲,而想象吹笛驚梅,使其驚落,這在前人詩詞中亦常見。此二句言凄厲的笛聲,在風(fēng)雨交加長夜響徹著,有誰看見梅花飄零如墮淚,而默默無言呵。誰見一語,無異詞人自言。此二句是寫眼前情景,雖看似寫景,實(shí)當(dāng)有所寄托。包括辰翁在內(nèi),宋季詞人常用春象征故國,以花喻民!皢斡诖当M五更風(fēng)”句中的“單于”當(dāng)指蒙元統(tǒng)治者。故在詞人之潛伏意識中,此二句所描寫之興象,象征著國土淪亡的悲痛之情。

“兒童問我今何在。煙雨樓臺改!焙杭臅鄦,問我今在何方?此句是寫實(shí),因宋亡后,辰翁長期過著漂泊的生活。下句言煙雨茫茫,樓臺盡改。所改者何?詞未明言,但亡國之悲寄托極顯,讀者自可判度,“改”之一字,意境全賴焉。李后主原詞尚云“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辰翁此詞則更云煙雨樓臺改,這是由于悲苦之極所致。后主之悲,亡國(亡于異姓)之悲耳。辰翁之悲,實(shí)亡天下之悲也,所以說悲苦過之。上言兒童之問,下言樓臺之改,似乎語氣不連,其實(shí)其間自有深意!敖疆嫵龉沤癯。人與落花何處水空流!鄙暇,極言江山之美。畫出,猶言江山在其無限美麗之呈現(xiàn)中,亦托出無限哀愁。古今愁即今昔恨,愈增歲月悠邈之感,滄桑變化,其悲更甚。

詞人凝視著江山,覺得江山也凝聚著憂愁。江山與我同恨,此句確是奇筆。下句從“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煜《浪淘沙》)化出,可見詞人對后主詞體味之深。若問我今在何處,則我就象落化隨流水飄流,不知所向,所歸,唯有飄流而已。結(jié)筆著一空字,無所歸依之失落感描摹的生動傳神。然此失落之感決非一般,而是遺民亡國之恨。返觀過片寫出兒童問我今何在,中間突接煙雨樓臺改,江山畫出古今愁,直至結(jié)算才答以人與落花何處水空流,深意何在?論筆法,此正突接之法。論意味,則詞情經(jīng)此一段迂回曲折,遂自然呈露出詞人深切的亡國悲慟國之家又何在的心態(tài),體現(xiàn)出先天下后其家之胸襟。

此二詞系聯(lián)章體,形式上都步李后主《虞美人》詞原韻,內(nèi)容上都抒發(fā)亡國亡天下之悲憤,故實(shí)為一有機(jī)整體。詞中將遺民生涯及心態(tài)等一系列片斷組接起來,營造出亡國破家的悲劇性意境。筆姿跳宕而又渾化無痕,寫意性強(qiáng),得后主詞之神。詞作委婉沉郁而有情致,純?nèi)粸槌轿虒W(xué)養(yǎng)襟懷之寫照。第一首上言春歸了、春寒少,下言才情仍在,華風(fēng)已改,言冀逃愁醉中,反聞歌流淚;第二首言情知是夢,好夢仍少,言梅花飄落而無言,言江山畫出古今愁,畢極其曲折委婉,沉郁傷懷。至其所體現(xiàn)出之高致,則第一首言亂山風(fēng)雪比起北海牧羊便無足道,儼然有古之圣賢之氣質(zhì)節(jié)操。第二首言兒童問我今何在,而我已亡國,無所歸依,亦有國已亡,何為家,與文天祥詩“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皆同一境界。此等高遠(yuǎn)情致,都是中國文化精神之生動體現(xiàn)。辰翁與天祥同出歐陽守道(巽齋)之門,從辰翁之詞,又可以見宋詞與學(xué)術(shù)之間的密切關(guān)系,此二詞可作證明。

●永遇樂

劉辰翁

余自乙亥上元誦李易安《永遇樂》,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聞此詞,輒不自堪。遂依其聲,又托之易安自喻。雖辭情不及,而悲苦過之。

璧月初晴,黛云遠(yuǎn)淡,春事誰主?

禁苑嬌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許!

香塵暗陌,華燈明晝,長是懶攜手去。

誰知道,斷煙禁夜,滿城似愁風(fēng)雨!

宣和舊日,臨安南渡,芳景猶自如故。

緗帙流離,風(fēng)鬟三五,能賦詞最苦。

江南無路,州今夜,此苦又誰知否?

空相對,殘釭無寐,滿村社鼓。

此詞抒發(fā)了作者眷念故國故都的情懷。寫于宋德宗景炎三年,即帝昺祥光元年。此時臨安已淪陷,南宋政權(quán)也瀕臨滅亡,這首詞是作者在旅途中寫成。

“璧月初晴,黛云遠(yuǎn)淡,春事誰主?”起首用景語渲染氣氛,并點(diǎn)明詞中景物所處的時日,著重之處在于“春事誰主”這個主題!拌翟隆保小皾M月如璧”句(宋何偃《月賦》),月如玉璧之潔白、晶瑩、圓滿,以璧玉詠元宵之月,極為生動傳神;月明則云淡,天青云色一體難分,故曰“黛云”,煉字亦考究。

這些都是元宵節(jié)時常見的景象,也是春夜里惹人愛憐的事物。但如今誰是這美好春天事物的主人呢?發(fā)此一問,字字千鈞直截了當(dāng)?shù)匦ㄈ朐~的主題;緊接著“禁苑嬌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許!”從“禁苑”、“湖堤”二詞看,可知寫的是南宋都城臨安;從“前度”(源出劉禹錫“前度劉郎今又來”之典)一詞看,可判斷詞人在故都淪亡后還重來過。“嬌寒”、“倦暖”,詞人主觀感受的寫照;似乎“禁苑”、“湖堤”在詞人看來都只覺有嬌弱、倦乏之感!板崛缭S”三字,好像從詞人心底噴涌而出,字字璣珠,表示了事態(tài)變化之速,詞人每想到此便心情異常沉重,從字里行間可見詞人自哀痛之情。

寫到這里,詞人突然宕開一筆,追憶起都城臨安往昔的繁華:“香塵暗陌,華燈明晝,長是懶攜手去!贝颂幟枥L出昔日上元之繁華,如今卻總是懶于與友人攜手同游。“誰知道,斷煙禁夜,滿城似愁風(fēng)雨!”誰料今日上元,元軍宵禁,想游也不可得。“風(fēng)雨”兩字前加一“愁”字表明擔(dān)心其夕有風(fēng)雨,尚未即有風(fēng)雨也;再加“似”字,則竟是本無風(fēng)雨,而燈夕卻冷落不堪,是由于人事所致。今非昔比,主題進(jìn)一步得到深化。

接下去,又?jǐn)⑵鹄钋逭债?dāng)年情事:“宣和舊日,臨安南渡,芳景猶自如故。緗帙流離,風(fēng)鬟三五,能賦詞最苦!睂懤钋逭漳隙珊,常憶起宣和年間的汴京舊事,每生物是人非,家國不在的感慨。她因國破、家亡、夫死而倦于梳妝,即使是逢元宵節(jié),也是“風(fēng)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只能以哀愁的小詞自慰,這是人間最苦之事。

劉辰翁時而寫李清照,時而寫自己,時而又?jǐn)⑵鹄钋逭债?dāng)年。作者詞中用清照身份、情事、心緒說明的正是他自己,“賦詞最苦”,一語雙綰,二人皆然。

詞的結(jié)尾,劉辰翁又寫到自己:“江南無路,州今夜,此苦又誰知否?空相對,殘釭無寐,滿村社鼓!碑(dāng)時,抗元戰(zhàn)爭仍在江南一帶進(jìn)行,詞人家在廬陵,欲歸不得。他懷念家中的親人,不免要像杜甫身陷長安時那樣低吟“今夜州月,閨中只獨(dú)看”一類詩句,以抒郁悶之情,但不知親人們是否知道?詞人無法入睡,只好對著殘燈發(fā)愁,此時滿村傳來社祭的鼓聲。元宵夜之社鼓,是農(nóng)村于新春祈求豐年舉行的常例儀式。感慨良多!

作者可以說是辛派詞中的佼佼者。在這首詞中作者融匯了種種復(fù)雜的感情,筆鋒達(dá)間,情感真切,因此可以稱之為宋詞有力量的殿后之作。雖當(dāng)時有人劉辰翁過份贊美,但總起來講作者仍不失為一名宋詞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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