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三十 列傳第二十二
竇熾字光成，扶風(fēng)平陵人也。漢大鴻臚章十一世孫。章子統(tǒng)，靈帝時，為雁門太守，避竇武之難，亡奔匈奴，遂為部落大人。后魏南徙，子孫因家于代，賜姓紇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遠將軍。以熾著勛，贈少保、柱國大將軍、建昌公。
熾性嚴(yán)明，有謀略，美須髯，身長八尺二寸。少從范陽祁忻受毛詩、左氏春秋，略通大義。善騎射，膂力過人。魏正光末，北鎮(zhèn)擾亂，熾乃隨略避地定州，因沒于葛榮。榮欲官略，略不受。榮疑其有異志，遂留略于冀州，將熾及熾兄善隨軍。魏永安元年，爾朱榮破葛榮，熾乃將家隨榮于并州。時葛榮別帥韓婁、郝長眾數(shù)萬人據(jù)薊城不下，以熾為都督，從驃騎將軍侯深討之。熾手?jǐn)貖�，以功拜揚烈將軍。三年，除員外散騎侍郎，遷給事中。建明元年，加武厲將軍。
魏孝武即位，茹茹等諸番并遣使朝貢，帝臨軒宴之。有鴟飛鳴于殿前，帝素知熾善射，因欲示遠人，乃給熾御箭兩只，命射之。鴟乃應(yīng)弦而落，諸番人咸嘆異焉。帝大悅，賜帛五十疋。尋率兵隨東南道行臺樊子鵠追爾朱仲遠，仲遠奔梁。時梁 主又遣元樹入寇，攻陷譙城，遂據(jù)之。子鵠令熾率騎兵擊破之，封行唐縣子，邑五百戶。尋拜直合將軍、銀青光祿大夫，領(lǐng)華騮令，進爵上洛縣伯，邑一千戶。
時帝與齊神武構(gòu)隙，以熾有威重，堪處爪牙之任，拜合內(nèi)大都督。遷撫軍將軍，朱衣直合，遂從帝西遷。仍與其兄善重至城下，與武衛(wèi)將軍高金龍戰(zhàn)于千秋門，敗之。因入宮城，取御馬四十疋并鞍勒，進之行所。帝大悅，賜熾及善駿馬各二疋、駑馬十疋。
大統(tǒng)元年，以從駕功，別封真定縣公，除東豫州刺史，加衛(wèi)將軍。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破沙苑，皆有功，增邑八百戶。河橋之戰(zhàn)，諸將退走。熾時獨從兩騎為敵人所追，至邙山，熾乃下馬背山抗之。俄而敵眾漸多，三面攻圍，矢下如雨。熾騎士所執(zhí)弓，并為敵人所射破，熾乃總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馬 皆應(yīng)弦而倒。敵以殺傷既多，乃相謂曰：“得此人未足為功�！蹦松砸�。熾因其怠，遂突圍得出。又從太保李弼討白額稽胡，破之，除車騎將軍。
高仲密以北豫州來附，熾率兵從太祖援之。至洛陽，會東魏人據(jù)邙山為陣，太祖命留輜重于瀍曲，率輕騎奮擊，中軍與右軍大破之，悉虜其步卒。熾獨追至石濟而還。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增邑一千戶。十三年，進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增邑通前三千九百戶。出為涇州刺史，蒞職數(shù)年，政號清凈。改封（武）安〔武〕縣公，進授大將軍。
魏廢帝元年，除大都督、原州刺史。熾抑挫豪右，申理幽滯，每親巡壟畝，勸民耕桑。在州十載，甚有政績。州城之北，有泉水焉，熾屢經(jīng)游踐，嘗與僚吏宴于泉側(cè)，因酌水自飲曰：“吾在此州，唯當(dāng)飲水而已�！奔叭ヂ氈�，人吏感其遺惠， 每至此泉者，莫不懷之。
魏恭帝元年，進爵廣武郡公。屬茹茹寇廣武，熾率兵與柱國趙貴分路討之。茹茹聞軍至，引退。熾度河至曲伏川追及，與戰(zhàn)，大破之，斬其酋帥郁久閭是發(fā)，獲生口數(shù)千，及雜畜數(shù)萬頭。孝閔帝踐阼，增邑二千戶。武成二年，拜柱國大將軍。世宗以熾前朝忠勛，望實兼重，欲獨為造第。熾辭以天下未定，干戈未偃，不宜輒發(fā)徒役，世宗不許。尋而帝崩，事方得寢。保定元年，進封鄧國公，邑一萬戶，別食資陽縣一千戶，收其租賦。四年，授大宗伯，隨晉公護東征。天和五年，出為宜州刺史。先是，太祖田于渭北，令熾與晉公護分射走兔，熾一日獲十七頭，護獲十一頭。護恥其不及，因以為嫌。至是，熾又以高祖年長，有勸護歸政之議，護惡之，故左遷焉。及護誅，征太傅。
熾既朝之元老，名位素隆，至于軍國大謀，常與參議。嘗有疾，高祖至其第而問之，因賜金石之藥。其見禮如此。帝于大德殿將謀伐齊，熾時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雖朽邁，請 執(zhí)干櫓，首啟戎行。得一睹誅翦鯨鯢，廓清寰宇，省方觀俗，登岳告成，然后歸魂泉壤，無復(fù)余恨�！备咦鎵哑渲竟�(jié)，遂以熾第二子武當(dāng)公恭為左二軍總管。齊平之后，帝乃召熾歷觀相州宮殿。熾拜賀曰：“陛下真不負先帝矣。”帝大悅，賜奴婢三十人，及雜繒帛千疋，進位上柱國。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宣帝營建東京，以熾為京洛營作大監(jiān)。宮苑制度，皆取決焉。大象初，改食樂陵縣，邑戶如舊。隋文帝輔政，停洛陽宮作，熾請入朝。屬尉遲迥舉兵，熾乃移入金墉城，簡練關(guān)中軍士得數(shù)百人，與洛州刺史、平?jīng)龉嗤墓淌�，仍�?quán)行洛州鎮(zhèn)事。相州平，熾方入朝。屬隋文帝初為相國，百官皆勸進。熾自以累代受恩，遂不肯署箋。時人高 其節(jié)。 隋文帝踐極，拜太傅，加殊禮，贊拜不名。開皇四年八月，薨，時年七十八。
贈本官、冀滄瀛趙衛(wèi)貝魏洛八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謚曰恭。
熾事親孝，奉諸兄以悌順聞。及其位望隆重，而子孫皆處列位，遂為當(dāng)時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恭位至大將軍。
從高祖平齊，封贊國公，除西兗州總管，以罪賜死。
熾兄善，以中軍大都督、南城公從魏孝武西遷。后仕至太仆、衛(wèi)尉卿、汾北華瀛三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永富縣公。謚曰忠。子榮定嗣。起家魏文帝千牛備身。稍遷平東將軍、大都督，進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歷佽飛中大夫、右司衛(wèi)上大夫。大象中，位至大將軍。熾兄子毅。
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著勛，追贈大將軍、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親以孝聞。魏孝武初，起家為員外散騎侍郎。時齊神武擅朝，毅慨然有殉主之志。
及孝武西遷，遂從入關(guān)，封奉高縣子，邑六百戶，除符璽郎。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皆有功。拜右將軍、太中大夫，進爵為侯，增邑一千戶。累遷持節(jié)、撫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魏廢帝二年，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進爵安武縣公，增邑一千四百戶。魏恭帝元年，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縣公，出為幽州刺史。孝閔帝踐阼，進爵神武郡公，增邑通前五千戶。保定三年，征還朝，治左宮伯，轉(zhuǎn)小宗伯，尋拜大將軍。
時與齊人爭衡，戎車歲動，并交結(jié)突厥，以為外援。在太祖之時，突厥已許納女于我，齊人亦甘言重幣，遣使求婚。狄 固貪婪，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楊薦等累使結(jié)之，往反十余，方復(fù)前好。至是，雖期往逆，猶懼改圖。以毅地兼勛戚，素有威重，乃命為使。及毅之至，齊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猶有貳志。 毅抗言正色，以大義責(zé)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歸。朝議嘉之，別封成都縣公，邑一千戶，進位柱國。出為同州刺史，遷蒲州總管，徙金州總管，加授上柱國，入為大司馬。隋開皇初，拜定州總管。累居藩鎮(zhèn)，咸得民和。二年，薨于州，年六十四。贈襄郢等六州刺史，謚曰肅。毅性溫和，每以謹(jǐn)慎自守，又尚太祖第五女襄陽公主，特為朝廷所委信。雖任兼出入，未嘗有矜惰之容，時人以此稱焉。子賢嗣。
賢字托賢，志業(yè)通敏，少知名。天和二年，策拜神武國世子。宣政元年，授使持節(jié)儀同大將軍。隋開皇中，襲爵神武公， 除遷州刺史�！惨恪常ㄓ校驳凇扯刺铺禄屎�。武德元年，詔贈司空、穆總管荊郢硤夔復(fù)沔岳沅（灃）〔澧〕鄂十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封杞國公。并追贈賢，金遷房直均五州諸軍事、金州刺史，襲杞國公。又追贈賢子紹宣秦州刺史，并襲賢爵。紹宣無子，仍以紹宣兄孝宣子德藏為嗣。
于翼字文若，太師、燕公謹(jǐn)之子。美風(fēng)儀，有識度。年十一，尚太祖女平原公主，拜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平縣公，邑一千戶。大統(tǒng)十六年，進爵郡公，加大都督，領(lǐng)太祖帳下左右，禁中宿衛(wèi)。遷鎮(zhèn)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散騎常侍、武衛(wèi)將軍。謹(jǐn)平江陵，所贈得軍實，分給諸子。翼一無所取，唯簡賞口內(nèi)名望子弟有士風(fēng)者，別待遇之。太祖聞之，特賜奴婢二百口，翼固辭不受。尋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宮伯。
孝閔帝踐阼，出為渭州刺史。翼兄寔先蒞此州，頗有惠政。 翼又推誠布信，事存寬簡，夷夏感悅，比之大小馮君焉。時吐谷渾入寇河右，涼鄯河三州咸被攻圍，使來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從。寮屬咸以為言。翼曰：“攻取之術(shù)，非夷俗所長。此寇之來，不過抄掠邊牧耳。安能頓兵城下，久事攻圍！掠而無獲，勢將自走。勞師以往，亦無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復(fù)言�！本訑�(shù)日問至，果如翼所策。賀蘭祥討吐谷渾，翼率州兵先鋒深入。以功增邑一千二百戶。尋征拜右宮伯。
世宗雅愛文（士）〔史〕，立麟趾學(xué)，在朝有藝業(yè)者，不限貴賤，皆預(yù)聽焉。乃至蕭撝、王褒等與卑鄙之徒同為學(xué)士。翼言于帝曰：“蕭撝，梁之宗子；王褒，梁之公卿。今與趨走同儕，恐非尚賢貴爵之義�！钡奂{之，詔翼定其班次，于是有等差矣。 世宗崩，翼與晉公護同受遺詔，立高祖。保定元年，徙軍司馬。三年，改封常山（縣）〔郡 〕公，邑二千九百戶。天和初，遷司會中大夫，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三年，皇后阿史那 氏至自突厥，高祖行親迎之禮，命翼總司儀制。狄人雖蹲踞無節(jié)，然咸憚翼之禮法，莫敢違犯。遭父憂去職，居喪過禮，為時輩所稱。尋有詔，起令視事。高祖又以翼有人倫之鑒，皇太子及諸王等相傅以下，并委翼選置。其所擢用，皆民譽也，時論僉謂得人。遷大將軍，總中外宿衛(wèi)兵事。
晉公護以帝委翼腹心，內(nèi)懷猜忌。轉(zhuǎn)為小司徒，加拜柱國。雖外示崇重，實疏斥之。及誅護，帝召翼，遣往河?xùn)|取護子中山公訓(xùn)，仍代鎮(zhèn)蒲州。翼曰：“冢宰無君陵上，自取誅夷。元惡既除，余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猶謂疏不間親。陛下不使諸王而使臣異姓，非直物有橫議，愚臣亦所未安�！钡廴恢饲苍酵跏⒋�。
先是，與齊陳二境，各修邊防，雖通聘好，而每歲交兵。 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獲。高祖既親萬機，將圖東討，詔邊城鎮(zhèn)，并益儲偫，加戍卒。二國聞之，亦增修守御。翼諫曰：“宇文護專制之日，興兵至洛，不戰(zhàn)而敗，所喪實多。數(shù)十年委積，一朝麋散。雖為護無制勝之策，亦由敵人之有備故也。且疆埸相侵，互有勝敗，徒損兵儲，非策之上者。不若解邊嚴(yán)，減戎防，繼好息民，敬待來者。彼必（善 ）〔喜〕于通和，懈而少備，然后出其不意，一舉而山東可圖。若猶習(xí)前蹤，恐非 蕩定之計�！钡奂{之。
建德二年，出為安隨等六州五防諸軍事、安州總管。時屬大旱，涢水絕流。舊俗，每逢亢陽，禱白兆山祈雨。高祖先禁群祀，山廟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沾洽，歲遂有年。民庶感之，聚會歌舞，頌翼之德。
四年，高祖將東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納言盧韞等前后乘驛，三詣翼問策焉。翼贊成之。及軍出，詔翼率荊、楚兵二萬，自宛、葉趣襄城，大將軍張光洛、鄭恪等并隸焉。旬日下齊一十九城。所部都督，輒入民村，即斬以徇。由是百姓欣悅，赴者如歸。屬高祖有疾，班師，翼亦旋鎮(zhèn)。
五年，轉(zhuǎn)陜熊等七州十六防諸軍事、宜陽總管。翼以宜陽地非襟帶，請移鎮(zhèn)于陜。詔從之，仍除陜州刺史，總管如舊。其年，大軍復(fù)東討，翼自陜?nèi)刖徘�，攻拔造澗等諸城，徑到洛陽。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yè)開門出降，河南九州三十鎮(zhèn)，一時俱下。襄城民庶等喜復(fù)見翼，并壺漿塞道。尋即除洛懷等九州諸軍事、河陽總管。
尋徙豫州總管，給兵五千人、馬千疋以之鎮(zhèn)，并配開府及儀同等二十人。仍敕河陽、襄州、安州、荊州（泗）州總管內(nèi)有武干者，任翼征牒，不限多少。儀同以下官爵，承制先授后聞。陳將魯天念久圍光州，聞翼到汝南，望風(fēng)退散。霍州蠻首 田元顯，負險不賓，于是，送質(zhì)請附。陳將任蠻奴悉眾攻顯，顯立柵拒戰(zhàn)，莫有異心。及翼還朝，元顯便叛。其得殊俗物情，皆此類也。
大象初，征拜大司徒。詔翼巡長城，立亭鄣。西自鴈門，東至碣石，創(chuàng)新改舊，咸得其要害云。仍除幽定七州六鎮(zhèn)諸軍事、幽州總管。先是，突厥屢為寇掠，居民失業(yè)。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遲迥據(jù)相州舉兵，以書招翼。翼執(zhí)其使，并書送之。于時隋文帝執(zhí)政，賜翼雜繒一千五百段、粟麥一千五百石，并珍寶服玩等，進位上柱國，封任國公，增邑通前五千戶，別食任城縣一千戶，收其租賦。翼又遣子讓通表勸進，并請入朝。 隋文帝許之。
開皇初，拜太尉�；蛴懈嬉恚仆谟闹萦具t迥者，隋文召致（凊）〔清〕室，遣理官按驗。尋以無實見原，仍復(fù)本位。三年五月，薨。贈本官、加蒲晉懷絳邵汾六州諸軍事、蒲州刺史，謚曰穆。
翼性恭儉，與物無競，常以滿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終。
子璽，官至上大將軍、軍司馬、黎陽郡公。璽弟詮，上儀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詮弟讓，儀同三司。
尉遲迥之舉兵也，河西公李賢弟穆為并州總管，亦執(zhí)迥子送之。 李穆字顯慶，少明敏，有度量。太祖入關(guān)，便給事左右，深被親遇。穆亦小心謹(jǐn)肅，未嘗懈怠。太祖嘉之，遂處以腹心之任，出入臥內(nèi)，當(dāng)時莫與為比。及侯莫陳悅害賀拔岳，太祖自夏州赴難，而悅黨史歸據(jù)原州，猶為悅守。太祖令侯莫陳崇輕騎襲之。穆先在城中，與兄賢、遠等據(jù)城門應(yīng)崇，遂擒歸。以功授都督。從迎魏孝武，封永平縣子，邑三百戶。擒竇泰， 復(fù)弘農(nóng)，并有戰(zhàn)功。沙苑之捷，穆又言于太祖曰：“高歡今日已喪膽矣，請速逐之，則歡可擒也�！碧娌宦牎Ｕ撉昂蠊�，進爵為公。
河橋之戰(zhàn)，太祖所乘馬中流矢驚逸，太祖墜于地，軍中大擾。敵人追及之，左右皆奔散，穆乃以策抶太祖，因大罵曰： “爾曹主何在？爾獨住此！”敵人不疑是貴人也，遂舍之而過。穆以馬授太祖，遂得俱免。是日微穆，太祖已不濟矣。自是恩盼更隆。擢授武衛(wèi)將軍，加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武）安〔武〕郡公，增邑一千七百戶。前后賞賜，不可勝計。久之，太祖美其志節(jié)，乃嘆曰：“人之所貴，唯身命耳，李穆遂能輕身命之重，濟孤于難。雖復(fù)加之以爵位，賞之以玉帛，未足為報也。”乃特賜鐵券，恕以十死。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初，穆授太祖以驄馬，其后中廄有此色馬者，悉以賜之。又賜穆世子惇安樂郡公，姊一人為郡君，余 姊妹并為縣君，兄弟子侄及緦麻以上親并舅氏，皆沾厚賜。其見褒崇如此。
從解玉壁圍，拜安定國中尉。尋授同州刺史，入為太仆卿。征江陵功，封一子長城縣侯，邑千戶。尋進位大將軍，賜姓拓拔氏。俄除原州刺史，又以賢子為平高郡守，遠子為平高縣令，并加鼓吹。穆自以叔侄一家三人，皆牧宰鄉(xiāng)里，恩遇過隆，固辭不拜。太祖不許。后轉(zhuǎn)雍州刺史，入為小冢宰。孝閔帝踐阼，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又別封一子為縣伯。穆請回封賢子孝軌，許之。 及遠子植謀害晉公護，植誅死，穆亦坐除名。時植弟基任淅州刺史，例合從坐。穆頻詣護，請以子惇、怡等代基死，辭理酸切，聞?wù)吣粍尤�。護矜之，遂特免基死。
世宗即位，拜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安武 郡公、直州刺史。武成二年，拜少保。保定二年，進位大將軍。三年，從隨公楊忠東伐。還，拜小司徒，遷柱國大將軍，別封一子郡公，邑二千戶。五年，遷大司空。天和二年，進封申國公，邑五千戶，舊爵回授一子。建德元年，遷太保。尋出為原州總管。四年，高祖東征，令穆率兵三萬，別攻軹關(guān)及河北諸縣，并破之。后以帝疾班師，棄而不守。六年，進位上柱國，除并州總管。時東夏再平，人情尚擾，穆鎮(zhèn)之以靜，百姓懷之。
大象元年，遷大左輔，總管如舊。二年，加太傅，仍總管。及尉遲迥舉兵，穆子榮欲應(yīng)之。穆弗聽曰：“周德既衰，愚智共悉。天時若此，吾豈能違天。”乃遣使謁隋文帝，并上十三環(huán)金帶，蓋天子之服也，以微申其意。時迥子誼為朔州刺史，亦執(zhí)送京師。迥令其所署行臺韓長業(yè)攻陷潞州，執(zhí)刺史趙威，署城民郭子勝為刺史。穆遣兵討之，獲子勝。隋文帝嘉之，以穆勞效同破鄴城第一勛，加三轉(zhuǎn)，聽分授其二子榮、才及兄賢子孝軌。榮及才并儀同大將軍，孝軌進開府儀同大將軍。又別封子雄為密國公，邑三千戶。
穆長子惇，字士宇。大統(tǒng)四年，以穆功賜爵安平縣侯，尋 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進爵為公。太祖令功臣世子并與略陽公游處，惇于時輩之中，特被引接。每有遐方服玩，異域珍奇，無不班錫。俄（受）〔授〕小武伯，進爵安樂郡公。天和三年，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鳳州刺史。卒于位。贈大將軍、原靈豳三州刺史。
史臣曰：竇熾儀表魁梧，器識雄遠。入?yún)⒊�，則嘉謀以陳；出總蕃條，則惠政斯洽。竇毅忠肅奉上，溫恭接下，茂實彰于本朝，義聲揚于殊俗。并以國華民望，論道當(dāng)官，榮映一時，慶流來葉。及熾遲疑勸進，有送故之心，雖王公恨恨，何 以加此。
語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比粍t效忠之跡或殊，處臣之理斯一，榷言指要，其維致命乎。是以典午擅朝，葛公休為之投袂；新都篡盜，翟仲文所以稱兵。及東郡誅夷，竟速漢朝之禍；淮南覆敗，無救魏室之亡。而烈士貞臣，赴蹈不已，豈忠義所感，視死如歸者歟。于、李之送往事居，有曲于此。翼既功臣之子，地即姻親；穆乃早著勛庸，深寄肺腑。并兼文武之任，荷累世之恩，理宜與存與亡，同休同戚。加以受捍城之托，總?cè)竹R之權(quán)，勢力足以勤王，智能足以衛(wèi)難。乃宴安寵祿，曾無釋位之心；報使獻誠，但務(wù)隨時之義。弘名節(jié)以高貴，豈所望于二公。若舍彼天時，征諸人事，顯慶起晉陽之甲，文若發(fā)幽薊之兵，協(xié)契岷峨，約從漳滏，北控沙漠，西指崤函，則成敗之?dāng)?shù)，未可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