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老叟落水》“余有莊在滄州南”原文與翻譯

余有莊在滄州南，曰上河涯，今鬻之矣。我有處莊園在滄州南，名叫上河涯，現(xiàn)在已經(jīng)賣給別人。

舊有水明樓五楹，下瞰衛(wèi)河。莊園中過去有五間水明樓，往可以鳥瞰衛(wèi)河。

帆墻來往欄楯下，與外祖雪峰張公家度帆樓，皆游眺佳處。衛(wèi)河中的帆船就在樓下來往，與外祖張雪峰先生家的度帆樓，都是游覽遠(yuǎn)眺的好地方。

先祖母太夫人夏日每居是納涼，諸孫更番隨侍焉。我的先祖母和太夫人夏季常居住樓上乘涼，兒孫們輪流侍奉。

一日，余推窗南望，見男婦數(shù)十人，登一渡船，纜己解。一天，我推窗向南癎望，見幾十名等待渡河的男女登上渡船，船已解去纜繩正在離岸的時候，

一人忽奮拳擊一叟落近岸淺水中，衣履皆濡。一位老翁忽然被人奮擊一拳，落到岸邊的淺水里，衣服鞋子全被淹濕。

方坐起憤詈，船已鼓棹去。老翁起身怒罵，渡船已經(jīng)離開岸邊向深水劃去。

時衛(wèi)河暴漲，洪波直瀉，洶涌有聲。當(dāng)時衛(wèi)河正在暴漲，洪波直瀉，洶涌湍急。

一糧艘張雙帆順流來，急如激箭，觸渡船，碎如柿。一艘滿張雙帆的糧船從上游順流而下，急如快箭，將渡船撞得幾乎碎成了爛柿子。

數(shù)十人并沒，惟此叟存，船上的幾十個人全部喪命，只有在岸邊被擊落淺水的老翁幸存沒死。

乃轉(zhuǎn)怒為喜，合掌誦佛號。老翁一見，轉(zhuǎn)怒為喜，合掌高誦佛號。

問其何適。人們問他到何處去。

曰：“昨聞有族弟得二十金，鬻童養(yǎng)媳為人妾，以今日成券，老翁說：“昨天聽說有個堂弟，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把童養(yǎng)媳賣給人作妾，約定今天書寫賣身契。

急質(zhì)田得金如其數(shù)，赍之往贖耳。”我急忙典質(zhì)田產(chǎn)，湊足身價，想用這筆錢贖留下來。”

眾同聲曰：“此一擊神所使也。”眾人異口同聲地說：“看來這一拳是神靈指使的。”

促換渡船送之過。都催促船家立即用另一只渡船快送老翁過河。

時余年方十歲，但聞為趙家莊人，惜未問其名姓。此雍正癸丑事。當(dāng)時我只有十歲，只是聽說老翁是趙家莊的人，可惜沒問他的姓名。這是雍正十一年的事。

又先太夫人言：滄州人有逼嫁其弟婦而鬻兩侄女于青樓者，里人皆不平。還有，先太夫人說：有個滄州人，逼他的弟媳改嫁，并把兩個侄女賣到了青樓，鄰里都感到憤憤不平。

一日，腰金販綠豆泛巨舟詣天津，晚泊河干，坐船舷濯足。一天，他腰纏重金，乘巨船到天津販賣綠豆，晚上將船停在河邊，坐在船舷上，垂下雙足沖洗。

忽西岸一鹽舟纖索中斷，橫掃而過，兩舷相切，自膝以下，筋骨糜碎如割截，號呼數(shù)日乃死。忽然西岸的一艘鹽船斷了纖索，橫掃而過，兩艘船的船舷相擦，他從兩膝以下，筋骨糜碎，如同割截一般，一連嚎叫了幾天才死。

先外祖一仆聞之，急奔告曰：“某甲得如是慘禍，真大怪事!”先外祖的一個仆人聽到這件事，急忙奔告外祖說：“某甲遭到這等慘禍，真是一大怪事。”

先外祖徐曰：“此事不怪。若竟不如此，反是怪事。”此雍正甲辰、乙已間事。外祖若無其事地說：“這事并不奇怪。如果他不遭此禍，那才反而成了怪事。”這是雍正二、三年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