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道:“你們且等一等,且瞧我跟這兩位朋友分了勝敗再說!鞭D頭向吳大鵬和王 潭道:“吳老爺子,王兄,咱們今日非分勝敗不可,再等上半年,也不知我姓茅的還有沒有 性命。爽爽快快,兩位一起上罷!”
那軍官喝道:“你們兩個若不是和茅十八一伙,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別惹事上身!
茅十八道:“你奶奶的,大呼小叫干什么?”
那軍官道:“茅十八,你越獄殺人,那是揚州地方官的事,本來用不著我們理會。不過 聽說你在妓院里大叫大囔,說道天地會作亂造反的叛賊都是英雄好漢,這話可是有的?”
茅十八大聲道:“天地會的朋友們當然是英雄好漢,難道倒是你這種給朝廷舔卵蛋的漢 奸,反而是英雄好漢?”
那軍官眼露兇光,說道:“鰲少保派我們從北京到南方來,為的就是捉拿天地會反賊。 茅十八,你跟我們走。”說著轉頭向吳大鵬和王潭道:“兩位正在跟這逆賊相斗,想來不是 一路的,兩位這就請便罷。”
吳大鵬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那軍官在腰間一條黑黝黝的軟鞭上一拍,說道: “在下'黑龍鞭'史松,奉了鰲少保將令,擒拿天地會反賊!
吳大鵬點了點頭,向茅十八道:“茅兄,天父地母!”
茅十八睜大了雙眼問道:“你說什么?”
吳大鵬微微一笑,道:“沒什么,茅兄,你好象并不是天地會中的兄弟,卻干么要大說 天地會的好話?”茅十八道:“天地會保百姓,殺賊子,做的是英雄好漢的勾當,自然是英 雄好漢了。江湖上有言道:‘為人不近陳近南,就是英雄也枉然。'陳近南陳總舵主,便是 天地會的頭腦。天地會的朋友們,都是陳總舵主的手下,豈有不是英雄好漢之理”。吳大鵬 道:“茅兄可識得陳總舵主么?”茅十八怒道:“什么?你是譏笑我不是英雄好漢嗎?”他 為此發(fā)怒,自然是不識陳近南了。吳大鵬微笑道:“不敢,”茅十八又道:“難道你又識得 陳總舵主了?”吳大鵬搖了搖頭。
史松向吳王二人問道:“你們兩個識得天地會的人嗎?要是又什么訊息,說了出來,我 們拿到了天地會的頭目,好比哪個陳近南什么的,鰲少保必定重重有賞!
吳大鵬和王潭尚未回答,茅十八仰天大笑,識得:“發(fā)你媽的清秋大夢,憑你這塊料, 也想去拿天地會的陳總舵主?你開口閉口的鰲少保,這鰲少保自稱是滿洲第一勇士,武功到 底怎樣?”史松道:“鰲少保天生神勇,武功蓋世,曾在北京街上一拳打死一頭瘋牛,你這 反賊也知道嗎?”茅十八罵道:“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鰲拜有這等厲害,我正要上北京去斗 他一斗!笔匪衫湫Φ溃骸皯{你也配和鰲少保動手?他老人家伸一根手指頭,就將你捺死 人。姓茅的,閑話別多說了,跟我們走罷!”
茅十八道:“那有這般容易?你們這里一共十三人,;老子以一敵十三,明知打不過, 也得打一打!
吳大鵬笑道:“茅兄怎的如此見外?咱們是以三敵十三,一個打四個,未必便輸,”
史松和茅十八都是大吃一驚。史松道:“兩位別轉錯了念頭,造反助逆,可不是好玩 的。”
吳大鵬笑道:“助逆那也罷了,造反卻是不敢!笔匪傻溃骸爸婕仁窃旆矗∧銈儍蓚 想清楚些,是不是幫定了這反賊?”吳大鵬道:“半年之前,茅兄和這位微笑約定了,今日 在這里以武會友,并將在下牽扯在內。想不到官府不識趣,將茅兄關在獄里。他是言而有信 的好漢子,今日若不踐約,此后在江湖上如何做人?他越獄殺人,都是給官府逼出來的。這 叫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史大人,你如賣老漢的面子,那就收隊回去,待老兄和茅兄較量一 下手低下的功夫,明日你捉不捉他,老漢和王兄弟就不管了!”史松道:“不成。”
軍官隊中忽有一人喝到:“老家伙,那有這么多說的?”說著拔刀出鞘,雙腿一夾,縱 馬沖將過來,高舉單刀,便向吳大鵬頭頂砍落。吳大鵬斜身一閃,避過了他這一刀,右臂探 出,身子縱起,抓住了他背心,順手一甩,將他摔了出去。
眾軍官大叫:“反了!反了!”紛紛躍下馬來,向吳大鵬等三人圍了上去。
茅十八大腿受傷,倚樹而立,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軍官,鋼刀橫削,又一名軍官被 他攔腰斬死。余人見他悍勇,一時不敢逼近。史松雙手叉腰,騎在馬上掠陣。
韋小寶本給軍官圍在核心,當史松和茅十八,吳大鵬說話之際,他一步一步的退出圈 子。眾軍官也不知道這干瘦小孩在這里干什么,誰也不加理會。待得眾人動上手,他已躲在 數丈外的一株樹后,心想:“我快快逃走呢,還是在這里瞧著?茅大哥他們只有三個,定會 給這些官兵殺了,這些軍爺會不會又來殺我?”轉念又想:“茅大哥當我是好朋友,說過有 難同當,有福同享。我若悄悄逃走,可太也不講義氣!
吳大鵬揮掌劈倒了一名軍官。王潭使開雙筆,和三名軍官相斗,這時茅十八又將一名軍 官右腿砍斷。這軍官倒在血泊之中,大聲呼叫喝罵,聲音凄厲,
史松長嘯一聲,黑龍鞭出手,跟著縱身下馬。他雙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茅十八卷去。 茅十八使開“五虎斷門刀”刀法,見招拆招,史松的軟鞭一連七八招厲害招數,都給他單刀 擋了回來。但聽得吳大鵬大聲吆喝,一人飛了出去,拍嗒一聲,掉在地下,軍官中又少了一 人。
這邊王潭以一敵三,卻漸漸落了下風,左腿上被鋸齒刀拉了一條口子,鮮血急噴。他一 跛一拐,浴血苦斗。和吳大鵬急斗的三人武功均頗不弱,雙刀一劍,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吳 大鵬的摩云掌一時擊不到他們身上。
史松的軟鞭越使越快,始終奈何不了茅十八,突然間一招“白蛇吐信”鞭梢向茅十八右 肩點去。茅十八舉刀豎擋,不料史松這一招乃是虛招,手腕抖動,先變“聲東擊西”,再變 “玉帶圍腰”,黑龍鞭莜地揮向左方,隨即圈轉,自左至右,遠遠向茅十八腰間圍來。
茅十八雙腿難以行走,全仗身后大樹支撐。史松這一招“玉帶圍腰”卷將過來,本來只 須向前竄出,或是往后縱躍,即能避過,但此刻卻非硬接硬架不可,當下單刀對準黑龍鞭的 鞭梢拍落。史松抖然放手。松脫鞭柄,那軟鞭一沉,忽而兜轉,迅疾無倫的卷將過來,將茅 十八繞在樹上,一共繞了三匝,噗的一聲,鞭梢擊中他的右胸。史松要將茅十八生擒,以便 逼問天地會的訊息,眼見吳大鵬和王潭還未降服,急欲取下黑龍鞭使用,當即俯身拾起地下 丟棄的一柄單刀,要砍下茅十八的一條右臂。
他拾刀在手,剛抬起身,募地白影晃動,無數粉末沖進眼里,鼻里,口里,一時氣為之 窒,跟著雙眼劇痛,猶似萬枚鋼針同時刺一般,待欲張口大叫,滿嘴粉末,連喉頭嗌住了, 再也叫不出聲來,這一下變故突兀之極,饒是他老于江湖,卻也心慌意亂,手一松,單刀跌 落,雙手去揉擦眼睛,擦得一擦,這才恍然:“啊喲,敵人將石灰撒入了我眼睛。”生石灰 遇水即沸,立即將他雙眼燒爛,便在此時,肚腹上一陣冰涼,一柄單刀已插入了肚中。
茅十八為軟鞭繞身,眼見無悻,陡然間白粉飛揚,史松單刀脫手,雙手去揉擦眼睛,正 詫異間,只見韋小寶拾起單刀,一刀插入雙手肚中,隨即轉身躲在樹后。
雙手搖搖晃晃,轉了幾轉,翻身摔倒。幾名軍官大驚,齊叫:“史大哥,史大哥!”吳 大鵬左掌一招“鐵樹開花”,掌力吐出,一名軍官身子飛出數丈,口中鮮血狂噴,余下五人 眼見不敵,再也無心戀戰(zhàn),轉身便走,連坐騎也不要了。
吳大鵬回頭說道:“茅兄當真了得,這黑龍鞭史松武功高強,今日命喪你手!”他眼見 史松肚腹中刀而死,想來自是茅十八所殺。
茅十八搖頭道:“慚愧!是韋小兄弟殺的!眳峭醵舜鬄樵尞,齊聲道:“是這小孩 所殺?”他二人適才忙于對付敵人,沒見到韋小寶撒石灰。地下滿是死尸鮮血,傷者身上滾 得滿身是泥,雖有石灰粉末撒在地上,他二人也沒留意。
茅十八左手抓住黑龍鞭鞭梢,抖開軟鞭,呼的一聲,抽在史松頭上。史松肚腹中刀,一 時未死,給這一鞭擊正在天靈蓋上,立時斃命,茅十八叫道:“韋兄弟,你好功夫。
韋小寶從樹后轉出,想到自己竟然殺了一名官老爺,心中有一份得意,倒有九份害怕。 吳王二人將信將疑上上下下的向韋小寶打量,但見他臉色蒼白,全身發(fā)抖,雙目含淚,搖搖 晃晃的立足不定,只象隨時隨刻要放聲大哭,又或是大叫:“我的媽啊!”說什么也不象是 殺了黑龍鞭史松之人。吳大鵬道:“小兄弟,你使什么招式殺了此人?”韋小寶顫聲道: “我……我……是殺了這……官……官老爺嗎?不,不是我殺的,不……不是我……”他知 道殺官之罪極大,心慌意亂之下,唯有拼命抵賴。
茅十八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說道:“吳老爺子,王兄,承你二位拔刀相助,救了兄弟 的性命。咱們還打不打?”吳大鵬道:“救命之話,修得提起。王兄弟,我看這場架是不必 打了?”王潭道:“不打了!我和茅兄弟沒什么深仇大怨,大家交上了朋友,豈不是好?茅 兄弟武功高強,有膽量,有見識,兄弟是十分佩服的!眳谴簌i道:“茅兄,咱們就此別 過,山長水遠,后會有期,茅兄弟十分敬佩天地會的陳總舵主,這一句話,兄弟當設法帶給 陳總舵主他老人家知曉!
茅十八大喜,搶上一步,說道:“你……你……識得陳總舵主?”
吳大鵬笑道:“我和這位王兄弟,都是天地會洪化堂屬下的小腳色。承茅大哥對敝會如 此瞧得起,別說大伙兒本來沒什么過節(jié),就算真有梁子,那也是一筆勾銷了。”茅十八又驚 又喜,說道:“原來……原來你果然識得陳近南。”吳大鵬道:“敝會兄弟眾多,陳總舵主 行蹤無定,在下在會中職司低下,的確沒見過陳總舵主的面,剛才并不是有意相欺!泵┦ 八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