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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偷窺尸體

作者:威廉·戈爾丁 文章來源:會員上傳

第八章 獻(xiàn)給黑夜的祭品  【目 錄】  第十章 眼鏡和海螺

烏云還在島的上空集結(jié)著。

暑熱的氣流整天連綿不斷地從山上升起,直沖到一萬英尺的高空;無數(shù)旋轉(zhuǎn)著的氣團(tuán)堆聚起產(chǎn)生出靜電,空中可能隨時都可能發(fā)生爆炸。  臨近傍晚,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明亮的日光被黃銅色的眩目的光所取代。

甚至連從海上吹來的微風(fēng)也是熱乎乎的,沒有任何涼意能使人恢復(fù)精神。

水上,樹上,巖石粉紅的表面上,色彩都在逐漸地變暗下去,灰褐色的烏云低覆著。

除了鬧哄哄的蒼蠅使蠅王變得更黑,使掏出的內(nèi)臟看上去就象一堆閃閃發(fā)亮的煤塊,一切都靜寂無聲。

甚至當(dāng)西蒙鼻子里有一根血管破裂,鮮血噴灑而出的時候,蒼蠅也寧可選擇豬的臭味,而對西蒙置之不理。

由于鼻子流血,西蒙的痙攣過去了,這使他進(jìn)入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

藤蔓像毯子似的這樣使他躺在上面更顯舒適,傍晚漸漸地過去,放炮似的隆隆雷聲仍在響著。

西蒙終于醒過來,隱約地看到貼近在臉頰邊的黑色泥土。

他絲毫未動,只是躺在那兒,臉側(cè)靠著地面,目光呆滯地看著前面。

然后他翻過身來,腳被縮到身下,拉著藤蔓站立起來。

藤蔓不住地?fù)u晃著,成群的蒼蠅從內(nèi)臟上嗡地飛開,發(fā)出邪惡的噪聲,又一窩蜂地落回原處。

西蒙站了起來。光線是神秘的。

蠅王象個黑色的球懸掛在木棒上。

西蒙對著空地大聲說道:“那又怎么辦呢?”

沒有回答。西蒙轉(zhuǎn)臉避開空地,緩緩地爬出了藤蔓,他處在森林的薄暮之中。

西蒙在樹干之中意氣消沉地走著,面無表情,嘴上和下巴上血斑累累。只是有時候他撩開一根根藤蔓,根據(jù)地形的趨勢選擇方向,嘴中還嘟囔著聽不出話音的話語。

過一會兒樹上交織垂掛下來的藤蔓逐漸減少,樹叢中樹影斑駁。

這兒是這個島的島脊,山下平臥著稍稍高起的地形,樹林稀疏。

在這兒,空曠的空地上散布著亂叢棵子和高大的樹木,他順著地勢向上,樹林更開闊了。他雖然因疲勞而變得跌跌撞撞,但他仍不停地朝前走著。

平素明亮的眼神從他的雙眸中消失了,西蒙象個老頭兒似的,以一種陰郁的決心不停地走著。

一陣風(fēng)吹得他東倒西歪,西蒙看到自己已經(jīng)到了開闊地,在山巖之上,在黃銅色的天穹之下。

他感到雙腿乏力沒勁,舌頭一直發(fā)痛。

他看到了風(fēng)吹到山頂時什么東西在動彈:背襯著烏云有一樣藍(lán)色的東西在搖曳。

西蒙伴著又吹過來的風(fēng),他努力朝前走著,此刻風(fēng)勢更強,猛吹過森林里成片的樹梢,吹低了的樹梢,發(fā)出陣陣的怒號。

當(dāng)看到山頂上有一個隆起的東西突然端坐起來,俯看著他。西蒙把臉遮住,繼續(xù)吃力地往前走。

蒼蠅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個身形。他們被這有生命的運動嚇得飛開了,蒼蠅圍著那東西的腦袋形成一朵黑云。

隨后藍(lán)色的降落傘倒坍下來,臃腫的身形更加前傾,發(fā)出嘆息的聲音,而蒼蠅則再一次停落下來。

西蒙感到膝蓋猛地撞到山巖上。他慢慢地朝前蠕動著,一會兒他就明白了。

繩索繞作一團(tuán)、相互交纏,為他展示了這種拙劣模仿的動力結(jié)構(gòu)。

他細(xì)看著白花花的鼻梁骨,牙齒,以及腐爛不堪的外貌。

他看到一層層的橡皮和帆布毫不留情地把本該爛掉的可憐的身子拉扯在一起。

接著一陣風(fēng)吹來,那身形又被提起來,鞠著躬,朝他散發(fā)出一股惡臭。

西蒙四肢貼地,把肚子里的東西都嘔了出來。

隨后降落傘的傘繩被他揪在手中,將纏在山巖的部分解開,那身形這才擺脫了狂風(fēng)的肆虐。

最后他轉(zhuǎn)過臉去俯瞰海灘。平臺旁的火堆似乎已經(jīng)滅了,至少沒有在冒煙。在小河的另一邊,沿著海灘再過去,靠近一大塊平坦的巖石,一縷細(xì)煙在空中裊裊升起。

西蒙忘掉了蒼蠅,他用雙手圈住眼睛凝視著煙。

即使在那樣的距離,仍可以依稀看到許多的孩子——也許是全部孩子——都在那兒。

那么他們是為了避開野獸,已經(jīng)把營盤搬過去了吧。

想到這兒,西蒙把身子轉(zhuǎn)向坐在他身旁那發(fā)出惡臭的,可憐的破爛東西。

野獸是厲害而又是恐怖的,這個消息必須盡早地傳給其他人。

他開始走下山去。下面兩條腿有點支撐不住,即使他盡了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蹣跚而行。

“洗澡,”拉爾夫說,“只有這件事可做!

豬崽子正透過眼鏡審察著慢慢暗下來的天空!拔也幌矚g那些烏云。咱們剛著陸時下的那陣大雨你還記得嗎?”

“又要下雨了!崩瓲柗蛞活^潛入水潭。兩個小家伙試圖從比血還溫暖的濕潤的潭水中邊玩耍邊得到慰撫。

豬崽子取下眼鏡,謹(jǐn)慎而小心地邁到水中,隨后又戴上眼鏡。

拉爾夫鳧到水面上,朝豬崽子噴出一股水。

“小心我的眼鏡兒,”豬崽子說!把坨R弄上水我就得爬出去擦干!

拉爾夫又噴出一股水但卻沒射中。

他取笑豬崽子,指望他會象平常那樣逆來順受地退卻,受辱也不吭一聲。

出乎意料的,豬崽子卻也用手拍起水來。

“停下!”豬崽子叫喊道,“聽見沒有?”

他憤恨地朝拉爾夫臉上潑著水。

“好吧,好吧,”拉爾夫說道。“別發(fā)脾氣好嗎!

豬崽子停止擊水!拔翌^痛。或許空氣涼快一點就好了!

“希望快點下雨!

“我就盼咱們可以回家。”豬崽子挺著肚子,往后躺在水潭傾斜的沙岸上。

將肚子上的水晾干。

拉爾夫朝天噴水。

人們可以根據(jù)云中光斑的移動來猜測太陽的方向。拉爾夫跪在水中環(huán)顧四周。

“人都到哪兒去了?”豬崽子坐起來。

“也許他們正躺在窩棚里!

“薩姆納里克在哪兒?”

“還有比爾?”豬崽子由平臺指向更遠(yuǎn)的地方。

“他們向那個地方去了,杰克那一幫。”

“隨他們?nèi),”拉爾夫不自在地說道,“我毫不介意!

“就是為了一點肉——”

“還有打獵,”拉爾夫精明地說,“裝作是一個部落,涂上野蠻人打仗前涂的涂料!

豬崽子沒看拉爾夫,俯首撥動著水下的沙子。

“或許咱們也應(yīng)該去!必i崽子被拉爾夫看得臉紅了。

“我是說——去搞明白,確實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拉爾夫又噴起了水。

早在拉爾夫和豬崽子趕到杰克那塊地盤以前,那伙人的吵鬧聲就被他們聽到了。

在森林和海岸之間,在棕櫚樹留出一條寬寬的、帶狀草根土的地方,有一片草。

從草根土的邊緣再往下走一步,就是超出潮汐最高水位的白晃晃的、吹散開的沙地,這沙地經(jīng)過人們的踩踏,暖暖的、干乎乎的。

在沙地下還有一塊巖石朝外伸到了環(huán)礁湖中。

有一小段沙灘在這巖石之外,再往外就靠著海水。

火堆在巖石上燃燒著,烤豬肉的脂油滴滴嗒嗒地掉進(jìn)從這里望過去看不見的火焰之中。

除了豬崽子、拉爾夫、西蒙,還有兩個管烤豬的,島上所有的孩子都在草根土上聚會。

他們笑呀、唱呀,有的在草地上躺著、有的蹲著、有的站著,擺出各種姿勢,手里都拿著吃的。

可是從他們油污的面孔來判斷,豬肉已經(jīng)差不多吃完了;有些孩子手持椰子殼喝著。

在聚會以前,一根大圓木被他們拖到了草地中央。

杰克涂著涂料,戴著花冠,象個偶像似的坐在那兒。在他身旁,綠色樹葉上堆放著豬肉,還有野果和盛滿了水的椰子殼。

豬崽子和拉爾夫來到有草的巖石臺邊緣,孩子們看到他們來了,一個個都沉寂著,只有杰克旁邊的那個還在講。

隨后,他也沒話說了,杰克轉(zhuǎn)身回到原來坐的地方,他盯著他們倆好一陣,浪擊礁石的沉悶低聲被火堆噼噼啪啪的響聲所壓倒了,成了最響的聲音。

拉爾夫把目光移開去,薩姆卻以為拉爾夫向他轉(zhuǎn)過身來是要指責(zé)他,于是放下啃了一半的骨頭,一邊神經(jīng)質(zhì)地格格地笑笑。

拉爾夫踉蹌地走了一步,低聲地指著一棵棕櫚樹,向豬崽子說了什么,他們倆也象薩姆一樣格格地笑了。

拉爾夫想閑逛就把腳從沙地里拔出來。豬崽子想吹口哨。

在這個時候,在火堆旁烤肉的孩子們突地拖著好大一塊肉朝草地奔過來。

他們向豬崽子身上撞去,燙得豬崽子跺腳亂跳哇哇亂叫。

拉爾夫立刻和那群孩子連成了一氣,暴風(fēng)雨般的哄笑緩和了他們之間的氣氛。

豬崽子再次成了眾矢之的,人人興高采烈,情緒趨向正常。

杰克站起身,揮舞著長矛。

“把肉拿給他們點!睅静娴暮⒆觽兘o了拉爾夫和豬崽子各一大塊肥肉。

他倆饞涎欲滴地把肉接住,就站著吃起來。天空呈黃銅色,雷聲隆隆,向世人預(yù)告暴風(fēng)雨馬上來臨。

杰克又舞了舞長矛。

“每個人都吃夠了嗎?”還剩了些肉,有的在小木叉上烤得嘶嘶作響,有的堆放在綠色的大葉子上。

豬崽子肚子不爭氣,他把肉已經(jīng)啃光了的骨頭丟到海灘上,彎下腰想去再要一點。

杰克又不耐煩地問道:“每個人都吃夠了嗎?”

他的聲調(diào)中含有警告的意味,這是一種占有者由于自豪感而發(fā)出的警告;孩子們趁還有時間趕緊吃。

猜想孩子們不會馬上停止,杰克就從那根圓木上——那是他的寶座——站起來,漫步到草地邊上。

他似乎是在那張花臉后面俯看著拉爾夫和豬崽子。

他們倆在沙地的那一邊,并移遠(yuǎn)了一點,拉爾夫邊吃邊看管火堆,他注意到了,雖然并不理解,此刻乘著暗淡的光線火焰可以看得更清晰。

傍晚降臨了,不是帶著寧靜的甜美,而是帶著暴力的威脅降臨了。

杰克開口道:“給我點喝的!

亨利將一個椰子殼遞向他,杰克邊喝邊透過鋸齒狀的果殼邊緣觀察著豬崽子和拉爾夫。

權(quán)力在他褐色的、隆起的前臂上,在他的肩上,權(quán)威象野猿似的在他耳邊喋喋而語。

“全體坐下。”孩子們在杰克面前的草地上排列成行,但是在低一英尺的松松的沙地上只有拉爾夫和豬崽子站在那兒。

杰克轉(zhuǎn)過假面具似的臉部表示暫時不理他們倆,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孩子們,并用長矛指著他們。

“誰愿意加入到我的隊伍里來?”拉爾夫突然一動,一個趔趄。

一些孩子向他轉(zhuǎn)過去。

“我給你們吃的,”杰克說道,“你們將會得到我的獵手們的保護(hù),免遭野獸的傷害。誰樂意加入到我的隊伍里來?”

“我是頭頭,”拉爾夫說,“是你們選我的。我們要讓火一直燃燒著。此刻你們卻哪兒有吃就往哪兒跑——”

“你自己也跑來啦!”杰克喊道!翱纯茨闶掷锏哪歉穷^吧!”拉爾夫面紅耳赤。

“我說過你們是獵手,那是你們的活兒!

杰克又不同他說話了!罢l想加入到我的隊伍里來一起玩?”

“我是頭頭,”拉爾夫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盎鸲言趺礃?我有海螺——”

“你沒帶著它,”杰克嘲諷地說!八荒銇G在那兒沒有帶來。搞清楚些,放聰明點吧?海螺在島的這一頭不算數(shù)——”

一聲霹靂突然響起。

不是沉悶的隆隆雷聲,而是豁喇一聲猛烈的爆裂聲。

“海螺在這兒也算數(shù),”拉爾夫說,“在整個島上都起作用。”

“那你打算拿海螺干什么用?”拉爾夫?qū)⒁慌排诺暮⒆幼屑?xì)地打量一番。從他們那兒是不可能得到幫助的,拉爾夫轉(zhuǎn)過臉去,心亂如麻,大汗淋漓。

豬崽子低聲說著:“火堆——得救!

“誰愿意加入到我的隊伍里來?”

“我愿意!

“我。”

“我愿!

“我要吹海螺了,”拉爾夫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要召開大會!

“我們不要聽!崩瓲柗虮回i崽子碰了一下手腕。

“走吧。會惹出麻煩來的。咱們也吃過肉了!

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在森林的那一邊閃過,又來了個晴天霹靂,一個小家伙哭起來。

在他們中間有大滴大滴的雨點落下,每一滴打下來都發(fā)出一記聲響。

“要下暴雨了,”拉爾夫說,“這下你們該碰上咱們剛降落到島上時下的大雨了。你們說誰是最聰明的呢?你們的窩棚在哪兒?你們打算怎么辦?”獵手們心情不定地看著天空,躲避著雨點的襲擊。

一陣焦慮使孩子們左搖右晃,毫無意義地亂動起來。

依稀可見的閃電更亮了,隆隆的雷聲幾乎使人忍受不住。小家伙們尖叫著四散奔逃。

杰克跳到沙地上。

“跳咱們的舞!來吧!跳舞!”他踉踉蹌蹌地穿過厚厚的沙地,跑到火堆另一邊的空闊的巖石上。

在耀眼的閃電的間歇中,天色一片黑漆漆的,讓人恐懼,孩子們吵鬧地跟著他。

羅杰僑裝一頭野豬,呼嚕呼嚕地哼哼著沖向杰克,杰克則朝邊上讓。

獵手們拿起長矛,管烤肉的拿起木叉和余下的木柴。

一個圓圈在跑動、在擴大,孩子們和唱的聲音也逐漸擴大。羅杰模仿著野豬受到驚嚇的樣子,在圓圈的外圍小家伙們跑著、跳著。

豬崽子和拉爾夫受到穹蒼的威脅,感到迫切地要加入這個發(fā)狂似的,但又使人有點安全感的一伙人中間去。

他們高興地觸摸人構(gòu)成的象籬笆似的褐色的背脊,恐怖被這道籬笆包圍了起來,使它成了可以被控制的東西。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孩子們開始兜著圈有節(jié)奏地跑著,他們的和唱也不僅僅是起初那表面的興奮,而是開始象脈搏那樣一起一落地跳個不停。

羅杰停止裝扮野豬,轉(zhuǎn)而又扮作了獵手,因而圈子中間變得空空的。

有些小家伙自個兒組起了一個小圓圈,大小兩個圓圈不停地轉(zhuǎn),似乎重復(fù)地轉(zhuǎn)會不由自主地獲得安全一樣。這就象是一個有機體在跳動和跺腳。

一道藍(lán)白色的口子在黑沉沉的穹蒼綻裂開。霎時間,在孩子們的上方響起了豁喇一聲巨響,好象他們被一條巨鞭抽打著似的。和唱的調(diào)子升高了,帶著一種感情的迸發(fā)。

“殺野獸喲!豁喉嚨喲!放它血喲!”此刻另一種渴望又從恐怖中出現(xiàn)了,強烈、緊迫而又盲目的渴望。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又在他們頭上裂開了一道藍(lán)白色鋸子狀的口子,帶有硫磺味的霹靂聲再一次猛地打?qū)⑾聛怼?/P>

此時小家伙們從森林邊飛奔出來,他們尖聲怪叫、四處逃竄,有一個沖破了大家伙們的圓圈,驚恐地叫道:“野獸!野獸!”

圓圈此刻變成了一個馬蹄形。

從森林里正有一個東西爬出來。不清楚爬出來的是個什么東西,黑咕隆咚的。

孩子們在“野獸”面前發(fā)出受傷似的尖利急叫。

“野獸”踉踉蹌蹌地爬進(jìn)馬蹄形的圈圈。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天上藍(lán)白色的口子停止了運動,雷響聲令人難以忍受。

西蒙大聲地叫喊著,山上有個死人。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干掉它喲!”木棒一條條地揍下去,孩子們重新圍成一個圈圈,從他們的嘴發(fā)出嘎吱嘎吱咬嚼的聲音和尖叫聲。

“野獸”手臂交迭地護(hù)著面孔,在圈子當(dāng)中雙膝著地。

乘著電閃雷鳴的巨響,“它”大叫大嚷山上有個死尸。

“野獸”掙扎著朝前,沖破了包圍圈,從筆直的巖石邊緣摔倒在下面靠近海水的沙灘上。

人群立刻緊緊追隨著他,他們從巖石上涌下去,跳到“野獸”身上,叫著、打著、咬著、撕著。

沒有話語、也沒有動作,只有牙齒和爪子在撕扯。

然后烏云分開了,象瀑布似的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從山頂上濺下來,樹上的青枝綠葉被雨水打落下來;雨水傾瀉到沙灘上正在打鬧的孩子們身上,就象是冷水淋浴。

不一會兒那群孩子向四處逃去,一個個人影踉踉蹌蹌地跑開去。

只有那“野獸”離海邊幾碼遠(yuǎn),靜靜地躺在那兒。

即使在大雨滂沱之中,他們也能看得出那“野獸”小得可憐,它的鮮血染紅了沙灘。此刻雨被一陣大風(fēng)吹向一邊,雨水從樹上象小瀑布似的落下。

風(fēng)把山頂上的降落傘吹得鼓起來,并開始移動,傘下的人也被帶動了,它直立起來,旋轉(zhuǎn)著,接著搖搖晃晃地朝下穿過一大片蒙蒙細(xì)雨,以笨拙的腳步擦過高高的樹梢,它往下摔,一直往下摔,朝海灘降落下去。

孩子們沖到黑暗的地方尖叫著躲起來。降落傘帶著人身仍靠向前,在環(huán)礁湖水面上劃出波浪,從礁石上方撞過去,飄向大海。

雨收云散在夜半時分,夜空再次布滿了令人出乎意料的明亮的星星。

隨后微風(fēng)也平息了。從巖縫里流出的涓涓細(xì)流,不斷地經(jīng)過樹葉往下滴淌,最后流到島上灰褐的泥土里,除了這雨水的滴滴嗒嗒的聲音之外,其他沒有任何響聲?諝馇鍥觥駶、澄澈,一會兒甚至連水滴聲也停了下來。

“野獸”在灰白的海灘上蜷縮成一團(tuán),血跡慢慢地滲透開去。

當(dāng)潮水的大浪涌來的時候,環(huán)礁湖的邊緣成了一條慢慢向前伸展的磷光帶。清澈的海水映照出清澈的夜空和輝光閃閃的群星座。

在小沙粒和小卵石旁磷光帶膨脹擴大,浮動著的磷光以一個個小圈圈緊包著小石粒,隨后突如其來地,悄無聲息地裹著小石粒向前移動。

淺灘邊緣在靠海岸的方向,在不斷推進(jìn)的一片明亮的海水中,充滿了奇怪的、銀色身體的小生物,它們長著炯炯發(fā)亮的小眼睛。

各處都有把空氣隔絕的一塊塊較大的卵石,包上了一層珍珠。

雨點將潮水漲到的沙灘打成了一個個坑,把一切都鋪上一層銀色。

此刻磷光觸到了從破裂的身體里滲出來的第一批血跡,在淺灘邊緣小生物聚積起來,形成一片移動著的光影。

潮水仍在上漲,西蒙粗硬的頭發(fā)披上了一層亮光。他的臉頰鑲上了一條銀邊,彎彎的肩膀就象是大理石雕出來的。

那些奇怪的、如影隨形的小生物,長著炯炯的眼睛,拖著霧氣的尾巴,在西蒙的頭旁邊忙碌著。

西蒙嘴里冒出一個氣泡,連氣帶水發(fā)出撲的一聲并將他的身子從沙灘上抬起一點兒。

然后在海水之中他的身子漸漸浮現(xiàn)。

太陽和月亮在地球曲面的某個黑暗部分正發(fā)揮著引力;地球的固體部分在轉(zhuǎn)動,牽住了地球表面的水,在一邊微微地上漲。

海水越漲越高,潮水的大浪沿著島嶼向前推移。在西蒙尸體的四周有一條由充滿了好奇心的小生物組成的閃亮邊鑲嵌著。

它本身在星座穩(wěn)定的光芒的照耀之下也是銀光閃閃的;就這樣,西蒙的尸體輕輕地飄向遼闊的大海。

第八章 獻(xiàn)給黑夜的祭品  【目 錄】  第十章 眼鏡和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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