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費誓第三十一
魯侯伯禽宅曲阜，治封之國居曲阜。
○伯禽，魯侯名。徐、夷并興，東郊不開，徐戎、淮夷并起，為寇於魯，故東郊不開。
○開，舊讀皆作開，馬本作辟。作《費誓》。魯侯征之於費地而誓眾也。諸侯之事而連帝王，孔子序《書》以魯有治戎征討之備，秦有悔過自誓之戒，足為世法，故錄以備王事，猶《詩》錄商魯之《頌》。
○費音秘。
費誓費，魯東郊之地名。
[疏]“魯侯”至“費誓”
○正義曰：魯侯伯禽於成王即政元年始就封於魯，居曲阜之地。於時徐州之戎、淮浦之夷并起，為寇於魯，東郊之門不敢開辟。魯侯時為方伯，率諸侯征之，至費地而誓戒士眾。史錄其誓辭，作《費誓》。
○傳“徐戎”至“不開”
○正義曰：經(jīng)稱“淮夷、徐戎”，序言“徐、夷”，略之也。此戎夷在魯之東，諸侯之制，於郊有門，恐其侵逼魯境，故東郊之門不開。
○傳“費魯”至“地名”
○正義曰：《甘誓》、《牧誓》皆至戰(zhàn)地而誓，知“費”非戰(zhàn)地者，“東郊不開”，則戎、夷去魯近矣。此誓令其治兵器，具糗糧，則是未出魯境，故知“費”是魯東郊地名，非戰(zhàn)處也。
公曰：“嗟！人無嘩，聽命。伯禽為方伯，監(jiān)七百里內(nèi)之諸侯，帥之以征。嘆而敕之，使無喧譁，欲其靜聽誓命。
○譁，戶瓜反。監(jiān)，工銜反。徂茲淮夷、徐戎并興。今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并起為寇。此戎夷帝王所羈縻統(tǒng)敘，故錯居九州之內(nèi)，秦始皇逐出之。善乃甲胄，敿乃干，無敢不吊。言當(dāng)善簡汝甲鎧胄兜鍪，施汝楯紛，無敢不令至攻堅使可用。
○，了彫反。敿，居表反。吊音的。鎧，苦代反。兜，丁侯反。鍪音矛。楯，常準反，又音允。紛，芳云反。令，力呈反。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刃，無敢不善。備汝弓矢，弓調(diào)矢利。鍛練戈矛，磨礪鋒刃。皆使無敢不功善。
○鍛，丁亂反。礪，力世反。練，來見反。
[疏]“公曰”至“不善”
○正義曰：魯侯將征徐戎，召集士眾，嘆而敕之。公曰：“嗟！在軍之人，無得喧嘩，皆靜而聽我誓命。在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以其并起為寇故也。汝等善簡擇汝之甲胄，施汝楯紛，無敢不令至攻極堅。備汝弓矢，一弓百矢，令弓調(diào)矢利。鍛練汝之戈矛，磨礪汝之鋒刃，無敢不使皆善�！苯渲股�，言不善將得罪也。
○傳“伯禽”至“誓命”
○正義曰：《禮》諸侯不得專征伐，惟州牧於當(dāng)州之內(nèi)有不順者，得專征之。於時伯禽為方伯，監(jiān)七百里內(nèi)之諸侯，故得帥之以征戎夷�！锻踔啤吩疲骸扒Ю镏庠O(shè)方伯。”以八州八伯，是州別立一賢侯以為方伯，即《周禮·大宗伯》云“八命作牧”是也�！抖Y記·明堂位》云：“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笨滓庖灾苤髧贿^百里，《禮記》云“七百里”者，監(jiān)此七百里內(nèi)之諸侯，非以七百里地并封伯禽也。下云“魯人三郊三遂”，指言“魯人”，明於時軍內(nèi)更有諸侯之人，故知帥七百里內(nèi)諸侯之人，以之共征也。鄭云：“人謂軍之士眾及費地之民�！卑赶戮淞钐钊于�，必使軍旁之民塞之，或當(dāng)如鄭言也。
○傳“今往”至“出之”
○正義曰：《詩》美宣王命程伯休父，“率彼淮浦，省此徐土”。知“淮夷”是淮浦之夷，“徐戎”是徐州之戎也。四海之名，東方曰夷，西方曰戎，謂在九州之外。此徐州、淮浦，中夏之地而得有戎夷者，此戎夷帝王之所羈縻而統(tǒng)敘之，不以中國之法齊其風(fēng)俗，故得雜錯居九州之內(nèi)。此伯禽之時有淮浦者，淮浦之夷并起，《詩》美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夷，則戎夷之處中國久矣。漢時內(nèi)地?zé)o戎夷者，秦始皇逐出之。始皇之崩至孔之初，惟可三四十年，古老尢在，及見其事，故孔得親知之也。王肅云：“皆紂時錯居中國�！苯�(jīng)傳不說其事，無以知紂時來也。
○傳“言當(dāng)”至“可用”
○正義曰：《世本》云：“杼作甲。”宋仲子云：“少康子杼也�！薄墩f文》云：“胄兜鍪也。”“兜鍪”，首鎧也，經(jīng)典皆言“甲胄”。秦世已來始有“鎧”、“兜鍪”之文。古之作甲用皮，秦漢已來用鐵，“鎧”、“鍪”二字皆從金，蓋用鐵為之，而因以作名也。甲胄為有善有惡，故令簡，取其善者。鄭云：“謂穿徹之�！敝^甲繩有斷絕，當(dāng)使理穿治之。“干”是楯也，“敿乃干”，必施功於楯，但楯無施功之處，惟系紛於楯，故以為“施汝楯紛”。紛如綬而小，系於楯以持之，其以為飾。鄭云“敿尢系也”，王肅云“敿楯當(dāng)有紛系持之”，是相傳為此說也�！暗酢庇�(xùn)至也，無敢不令至極，攻堅使可用。鄭云：“至，尢善也。”
○傳“備汝”至“功善”
○正義曰：“備”訓(xùn)具也。每弓百矢，弓十矢千，使其數(shù)備足，令弓調(diào)矢利。案《毛傳》云“五十矢為束”，或臨戰(zhàn)用五十矢為束。凡金為兵器，皆須鍛礪，有刃之兵，非獨戈矛而已。云“鍛練戈矛，磨礪鋒刃，令其文互相通稱。諸侯兵器，皆使無敢不功善，令皆利快也”。
“今惟淫舍牿牛馬，今軍人惟大放舍牿牢之牛馬，言軍所在必放牧也。
○牿，工毒反。杜乃擭，敜乃阱，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擭，捕獸機檻，當(dāng)杜塞之。阱，穿地陷獸，當(dāng)以土窒敜之。無敢令傷所以牿牢之牛馬。牛馬之傷，汝則有殘人畜之常刑。
○杜，本又作度攵。擭，華化反，徐戶覆反。敜，徐乃協(xié)反，又乃結(jié)反。阱，在性反。檻，戶減反。窒，珍栗反。畜，許六反，又丑六反。
[疏]“今惟”至“常刑”
○正義曰：此戒軍旁之民也。今軍人惟欲大放舍牿牢之牛馬，令牧於野澤杜。汝捕獸之?dāng)N，塞汝陷獸之阱，無敢令傷所放牿牢之牛馬。牛馬之傷，汝則有殘害人畜之常刑。
○傳“今軍”至“放牧”
○正義曰：“淫”訓(xùn)大也�！吨芏Y》：“充人掌系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系于牢，芻之三月。”鄭玄云：“牢，閑也。”“校人掌王馬之政，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比粍t養(yǎng)牛馬之處謂之牢閑，牢閑是周衛(wèi)之名也。此言大舍牿牛馬，則是出之牢閑，牧於野澤，令其逐草而牧之。故謂此牢閑之牛馬為“牿牛馬”，而知“牿”即閑牢之謂也。故言“大放舍牿牢之牛馬”，言軍人所在，必須放牧此告軍旁之民也。既言牛馬在牿，遂以“牿”為牛馬之名，下云“無敢傷牿”，謂傷牛馬，牿之傷謂牛馬傷也。鄭玄以“牿為桎梏之梏，施梏於牛馬之腳，使不得走失”。
○傳“擭捕”至“常刑”
○正義曰：《周禮》：冥氏掌“為阱擭以攻猛獸”。知“阱”“擭”皆是捕獸之器也。擭以捕虎豹，穿地為深坑，又設(shè)機於上，防其躍而出也。阱以捕小獸，穿地為深坑，入必不能出，其上不設(shè)機也。阱以穿地為名，擭以得獸為名，擭亦設(shè)於阱中，但阱不設(shè)機為異耳�！岸拧保�；“窒”，敜之；皆閉塞之義。使之填坑廢機，無敢令傷所放牿牢之牛馬。牛馬之傷，汝則有殘人畜之常刑。今律文：“施機槍作坑阱者，杖一百。梢閹之畜產(chǎn)者，償所減價�！蓖趺C云：“杜，閉也。擭，所以捕禽獸機檻之屬。敜，塞也。阱，穿地為之，所以陷墮之�？趾δ僚ｑR，故使閉塞之�！编嵭疲骸吧搅种铮菏即┑貫橼�，或設(shè)擭其中，以遮獸。擭，作咢刂也。
馬牛其風(fēng)，臣妾逋逃，勿敢越逐，馬牛其有風(fēng)佚，臣妾逋亡，勿敢棄越壘伍而求逐之。役人賤者男曰臣，女曰妾。
○逋，布吳反。佚音逸。祗復(fù)之，我商賚爾。眾人其有得佚馬牛、逃臣妾，皆敬還復(fù)之，我則商度汝功，賜與汝。
○商如字，徐音章。賚，力代反，徐音來。度，待洛反。乃越逐，不復(fù)，汝則有常刑。越逐為失伍，不還為攘盜，汝則有此常刑。
○攘，如羊反。無敢寇攘，逾垣墻，軍人無敢暴劫人，逾越人垣墻，物有自來者，無敢取之。
○垣音袁。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軍人盜竊馬牛，誘偷奴婢，汝則有犯軍令之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誓后甲戌之日，我惟征之。峙乃糗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皆當(dāng)儲峙汝糗糒之糧，使足食，無敢不相逮及，汝則有乏軍興之死刑。
○峙，直里反。《爾雅》云：“具也。”糗，去九反，一音昌紹反。糧音良。糒音備。
“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榦。甲戌，我惟筑，總諸國之兵，而但稱魯人。峙具楨榦，道近也。題曰楨，旁曰榦。言“三郊三遂”，明東郊距守不峙，甲戌日當(dāng)筑攻敵壘距堙之屬。
○楨，徐音貞。榦，工翰反。筑，陟六反。守，手又反。堙音因。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馀刑，非殺。峙具楨榦，無敢不供。不供，汝則有無馀之刑。刑者非一也，然亦非殺汝。
○供音恭。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苯妓於喾e芻茭，供軍牛馬。不多，汝則亦有乏軍興之大刑。
○芻，初俱反，茭音交。
[疏]“馬�！敝痢俺Ｐ獭�
○正義曰：馬牛其有放佚，臣妾其有逋逃，汝無敢棄越壘伍而遠求逐之。其有得逸馬牛、逃臣妾，皆敬還復(fù)之，歸於本主，我則商度汝功，賞賜汝。汝若棄越壘伍，遠求逐馬牛臣妾，及有得馬牛臣妾不肯敬還復(fù)歸本主者，汝則有常刑�！�
○傳“馬�！敝痢霸绘�
○正義曰：僖四年《左傳》云：“唯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也。賈逵云：“風(fēng)，放也。牝牡相誘謂之風(fēng)�！比粍t馬牛風(fēng)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遠去也�！板汀币嗵右�。軍士在軍，當(dāng)各守部署，止則有壘壁，行則有隊伍，勿敢棄越壘伍而遠求逐之�！吨芏Y》太宰“以九職任萬民”，“八曰臣妾，聚斂疏材”。僖十七年《左傳》云，晉惠公之妻“梁嬴孕，過期。卜招父與其子卜之。其子曰：‘將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為人臣，女為人妾�！笔恰耙廴速v者男曰臣，女曰妾”也。古人或以婦女從軍，故云“臣妾逋逃”也。
○傳“皆當(dāng)”至“死刑”
○正義曰：“峙”，具也。預(yù)貯米粟謂之“儲峙”。鄭眾云：“糗，熬大豆及米也�！薄墩f文》云：“糗，熬米麥也�！编嵭疲骸棒埽瑩v熬穀也�！敝^熬米麥使熟，又搗之以為粉也�！凹L”，乾飯也�！棒芗L”是行軍之糧。皆當(dāng)儲峙汝糗糒之糧，使在軍足食�！盁o敢不相逮及”，謂儲糧少，不及眾人，汝則有乏軍興之死刑。興軍征伐而有乏少，謂之“乏軍興”。今律：“乏軍興者斬。”
○傳“總諸”至“之屬”
○正義曰：指言“魯人”，明更有他國之人�？傊T國之兵，而但謂魯人。峙具楨榦，為道近故也。峙具楨榦以擬筑之用�！邦}曰楨”，謂當(dāng)墻兩端者也�！芭栽粯o”，謂在墻兩邊者也。《釋詁》云：“楨，榦也�！鄙崛嗽唬骸皹E，正也，筑墻所立兩木也。榦所以當(dāng)墻兩邊障土者�！薄叭既臁敝^魯人三軍�！吨芏Y·司徒》萬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端抉R法》：“萬二千五百人為軍�！薄缎∷就健吩疲骸胺财鹜揭�，無過家一人�！笔羌页鲆蝗耍秽l(xiāng)為一軍。天子六軍，出自六鄉(xiāng)，則諸侯大國三軍，亦當(dāng)出自三鄉(xiāng)也�！吨芏Y》又云，萬二千五百家為遂�！端烊寺殹吩疲骸耙詺q時稽其人民，簡其兵器，以起征役�！眲t六遂亦當(dāng)出六軍，鄉(xiāng)為正，遂為副耳。鄭眾云：“六遂之地在王國百里之外�！比粍t王國百里為郊，鄉(xiāng)在郊內(nèi)，遂在郊外�！夺尩亍吩疲骸耙赝庵^之郊�！睂O炎曰：“邑，國都也。設(shè)百里之國，去國十里為郊。”則諸侯之制，亦當(dāng)鄉(xiāng)在郊內(nèi)，遂在郊外。此言“三郊三遂”者，“三郊”謂三鄉(xiāng)也。蓋使三鄉(xiāng)之民，分在四郊之內(nèi)，三遂之民，分在四郊之外，鄉(xiāng)近於郊，故以郊言之。鄉(xiāng)遂之民，分在國之四面，當(dāng)有四郊四遂，惟言“三郊三遂”者，明東郊令留守，不令峙楨榦也。上云“甲戌，我惟征徐戎”，此云“甲戌，我惟筑”，期以至日即筑，當(dāng)筑攻敵之壘距堙之屬�！侗ā罚骸肮コ侵翞樯�，以闚望城內(nèi)，謂之距堙。”襄六年《左傳》云：“晏弱城東陽，而遂圍萊。甲寅，堙之環(huán)城，傅於堞。”杜預(yù)云：“堞，女墻也。堙，土山也。周城為土山及女墻�！毙迥辍豆騻鳌烦訃�，“使司馬子反乘堙而窺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何休云：“堙，距堙，上城具也�！笔枪吵菈颈赜芯嘬В爸闭�，筑距堙之屬也。
○傳“峙具”至“殺汝”
○正義曰：上云“無敢不逮”，此云“無敢不供”，下云“無敢不多”，文異者，糗糧難備，不得偏少，故云“無敢不逮”；楨榦易得，惟恐闕事，故云“無敢不供”；芻茭賤物，惟多為善，故云“無敢不多”，量事而為文也�！安还�，汝則有無馀之刑”者，言刑者非一，謂合家盡刑之。王肅云：“汝則有無馀刑，父母妻子同產(chǎn)皆坐之，無遺免之者，故謂無馀之刑。然入於罪隸，亦不殺之。”鄭玄云：“無馀刑非殺者，謂盡奴其妻子，不遺其種類，在軍使給廝役，反則入於罪隸、舂槁，不殺之�！薄吨芏Y·司厲》云：“其奴，男子入於罪隸，女子入於舂槁�！编嵭疲骸芭瑥淖鴽]入縣官者，男女同名�！编嵄娫疲骸拜旍蹲镫`、舂人、槁人之官也。”然不供楨榦，雖是大罪，未應(yīng)緣坐盡及家人，蓋亦權(quán)以脅之，使勿犯耳。
○“芻茭”
○正義曰：鄭云：“茭，乾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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