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的雨 

許鋒

（作者為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廣州市小小說學會會長、廣州市蘿崗區(qū)作協(xié)主席，本文為授權發(fā)布）

那時我并不孤獨。只是一個人，背著一個包，打著一把傘，走向瘦西湖。

傘原本是沒有的，但剛到瘦西湖門口時，猛然下了雨，很大，像激情洋溢的音樂，人們四散逃竄，然后很多人就開始買傘。也有不買的，躲在店鋪的檐下看天，天潮潮的，沒有烏云，卻聚集著大片的云朵。

我要看雨中的湖，所以買了傘。有了傘，就不需要看天了。

那時不是三月。三月剛過，鮮花盛開。卻有點冷，但花兒不冷，花兒的含蓄是一種熱情，無數(shù)花兒的綻放讓瘦西湖蒙上詩意與想象。加上雨，雨或大或小，像幼童的脾氣；或急或緩，像人生的節(jié)奏。這樣的瘦西湖，第一眼望去時，就俘虜了你的心。

我一個人，在雨中的岸行走，無拘無束。我走時，雨突然有點大了，很多人就開始躲雨，我有傘，傘遮擋了大多數(shù)的雨，有少許的雨飄到身上，淋濕了包，這有什么不可以呢？我的眼睛是清晰的，我看見的是煙雨中的湖與花，那湖那花在雨中妖嬈，湖面的點點雨珠和花兒的淋漓暢快是一種情緒。

瘦西湖是揚州的一個標志吧。或者是一道風景。未必絕對天然，但不能不說她是那樣的清麗，像沒有哀愁、幽怨的少女。所以，瘦西湖的雨就不是眼淚，她不宣揚，不做作，不矜持。她所有的只是靜靜地流瀉，靜靜地訴說，靜靜地期待，靜靜地守望。于是，瘦西湖的雨是一種境界，行走其中的人也就有了一種境界。

至少，我走在雨里，是沒有憂傷的，沒有重負的，沒有紛擾的。像一個行者，只需要感受那雨和雨中的芳香。

有雨，就有流動的風。風流動了，花朵的芳香就會彌漫。而且因為有雨，空氣中其他的味道就散去了，被掩蓋了，或者逃避了。什么味道能比雨里的花香更為悠遠與執(zhí)著，更讓人沉醉？

“煙花三月”到揚州。不是招搖，不是浪得虛名。我看見了柳絲，看見了桃花、櫻花、海棠、瓊花、芍藥以及其它叫不上名字的花，或紅、或黃、或粉、或白，或者是眾多顏色的組合。我不得不佩服自然的神奇和這片土地的豐饒，無數(shù)的花兒與無數(shù)的顏色能如此諧和并且相互友好地存在，這顯然很難。它們卻做到了。

雨一會兒又小了。甚至只剩下雨絲，乃至偶爾的雨珠也是從樹上、花上墜落下來的。卻沒有艷麗的陽光。陽光這時恰恰是多余的，陽光的色彩會干擾這里既有的平衡與平靜。我收起傘，在浸過雨的石道上走。石道也是曲折的，經過時有廊橋，有亭榭，有長堤，有園，有山，有臺，有觀，有塔。然后有的人開始在湖里行舟，有的人上了兩個大輪子的人力車。更多的人選擇了行走。其實瘦西湖是需要你走一走的。她并不高大，也不雄偉，她只是一種情調，別具一格的。在這里，你需要踱步，不緊不慢地輕輕的。如此，瘦西湖就和你糅合了。而十里瘦西湖，“瘦”是特征。湖面時寬時窄，兩岸林木密疏。再多的行人，都被自然地分散到各個角落，因此那種人頭攢動的情景至少我是沒有見到的。

消停了一會兒，雨又猛烈地來了。我仍舊打開傘，在雨里行走。我看見由幾條河流組成的狹長的水面又開始跳躍，那些島嶼、柳條瞬間蒙上煙霧。揚州被稱綠楊城郭，瘦西湖上又有綠楊村，楊柳就成為瘦西湖主要的樹。也只有楊柳，才會讓這里有條有理。而雨，在梳理柳條時，也梳理了人們的思緒。沒有雨，瘦西湖就如少了精神。

一片湖，幾棵彎曲的樹，無數(shù)朵綻開的花，天空中洋洋灑灑的雨，湖里漂泊的船或船上漂泊的人，遠處的一座橋———從瘦西湖的任何一個位置望去，都是這樣的景致。這樣的景致、這樣的情調讓人的心胸開朗，讓人的眼睛澄澈，讓人的思想自由。

所以我是幸福的。第一次去揚州，第一次進了瘦西湖，第一次一個人游走，就撞見了很多人的夢和意想，就完全地欣賞了一個城市的美和一座湖的內涵。

離開時，不見了傘。一定是雨消時只顧看景色忘記了傘。但我沒去找。在瘦西湖，傘也是一種風景。有的人會撐著它繼續(xù)行走，這是瘦西湖恒久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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