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 星期六
斯德哥爾摩郊區(qū)有一個很大的公園，叫斯康森①，那里收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幾年以前，斯康森公園有一個名叫克萊門特·拉爾森的小老頭，他是海爾星蘭省人，到斯康森來是為了用他的小提琴演奏民間舞曲和古老的樂曲。他主要在下午出來為游人演奏樂曲，上午他一般是坐在那里照看從全國各地運(yùn)到斯康森來的各具特色的、別致的農(nóng)舍。
起初，克萊門特覺得他晚年的日子過得很好，是他以前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但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感到有點(diǎn)望而生畏，尤其是在看管農(nóng)舍的時候更是如此。當(dāng)有人到農(nóng)舍來參觀的時候，倒還算可以，但是有時候克萊門特獨(dú)自一人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這時他就會十分想念家鄉(xiāng)，甚至擔(dān)心自己會不得不辭去目前的職務(wù)而回去。他非常窮，他也知道，他回家后，就將成為教區(qū)濟(jì)貧院的累贅。因此，盡管他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但是他仍然努力堅持到最長的時間。
五月初的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克萊門特有幾個小時的空閑時間，于是他就沿著斯康森下面的一個陡坡往下散步。那時，他遇見了一個在群島上打魚的人，他正背著魚簍迎面走來。這是個年輕力壯、動作敏捷的小伙子，他經(jīng)常到斯康森來出售他捉到的活海鳥�？巳R門特曾經(jīng)見過他好幾次。
打魚的人叫住克萊門特，問他斯康森的總管是不是在家�？巳R門特回答了他的問話，然后就問他魚簍里裝的是什么珍品。“你可以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克萊門特，”打魚人回答說，“但希望你能給我提個建議，看我應(yīng)該開個什么價。”
他遞過魚簍給克萊門特看。克萊門特朝魚簍里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突然他縮回身子，倒退了幾步。“我的天哪，奧斯比約恩！”他說�！澳愕降资窃趺磁剿模俊�
他記得，當(dāng)他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母親常常給他講那些住在地板底下的小人兒的事。為了不惹小人兒生氣，他不能喊叫，也不能淘氣。長大以后，他以為，母親搬出小人兒之類的事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為的是不讓他淘氣。但是，母親也許不是憑空說說的，因?yàn)檠矍皧W斯比約恩的魚簍里就躺著一個活生生的小人兒。
孩童時代的恐懼感還沒有完全從克萊門特的記憶中消失，只要他看一眼那個魚簍子，他就感到脊梁骨直冒涼氣。奧斯比約恩察覺到他害怕了，便開始大笑起來，但是克萊門特卻對此十分認(rèn)真，絲毫沒有覺得有什么可笑的。“告訴我，奧斯比約恩，你到底是從哪兒弄到他的！”他說。
“我不是特地守候著把他抓來的，這一點(diǎn)請你放心，”奧斯比約恩說，“是他自己到我身邊來的。今天早晨一大早我就帶著獵槍劃船出海了。還沒等我離岸多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一大群大雁叫喊著從東邊飛過來。我朝他們開了一槍，但是一只也沒有打中。倒是這個小家伙從上面落下來，掉在離我的船很近的水中。我一伸手就把他抓了過來。”
“你沒有打中他吧，奧斯比約恩？”
“噢，沒有，他安然無恙。但是他剛剛掉下來的時候，驚恐不安，不知所措，我就乘機(jī)用一段帆繩頭把他的手腳給捆了起來，這樣他就跑不了啦。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立刻想到，把他放在斯康森肯定非常合適。”
漁民在講述他捉獲小人兒的經(jīng)過時，克萊門特變得極其局促不安。他小時候聽說過的關(guān)于小人兒的事，他們對敵人的報復(fù)之心以及他們對朋友的感激之情，都一一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些試圖抓獲他們，把他們當(dāng)做俘虜?shù)娜俗罱K決不會有好下場。“你當(dāng)時應(yīng)該把他放了，奧斯比約恩。”
“我當(dāng)時的確差一點(diǎn)被迫把他放了，”奧斯比約恩說�！澳阒�，克萊門特，那些大雁一直跟我到家里。他們圍著小島飛來飛去，整整飛了一個早晨，一邊還大聲叫喊著，似乎他們想要回小人兒。這還不算，我們家鄉(xiāng)附近那些不值得我打一槍的海鷗、燕鷗以及其他小鳥都落在小島上，唧唧喳喳叫個不停。只要我一出門，他們就圍著我亂飛，害得我不得不又回屋去。我的妻子也請求我把他放了，但是我決心已定，一定要把他送到斯康森來。于是我把我孩子的一個洋娃娃放在窗前，把這個小家伙深深地藏在魚簍里，然后才上路。那些鳥大概以為放在窗前的洋娃娃就是他，我出來的時候，他們也不追我了。”
“他沒有說什么嗎？”克萊門特問道。
“說了，開始他就想對著大雁們呼救，但是我沒有讓他這樣做，而是用東西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可是，奧斯比約恩，你怎么能這樣對待他呢？”克萊門特說，“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種超自然的東西嗎？”
“他是什么東西我不知道，”奧斯比約恩平靜地說�！斑@個問題還是讓其他人去考慮吧。我抓到了他，只要我能用他換到一筆豐厚的報酬，我就滿足了�，F(xiàn)在你告訴我，克萊門特，你估計斯康森公園的總管會給我多少錢？”
克萊門特遲遲不作回答。但他越來越為小人兒感到不安了。他似乎真的感覺到，母親就站在他身邊對他說，要他永遠(yuǎn)很好地對待這些小人兒�！拔也恢浪箍瞪珗@的總管會給你多少錢，奧斯比約恩，”他說�！暗牵绻阍敢獍阉唤o我，我會付給你二十克朗�！�
奧斯比約恩聽到這么大的一筆錢，極其驚奇地看著這位拉提琴的人。他想，克萊門特也許以為，小人兒有某種神奇的力量，會給他帶來好處。但是他確實(shí)不能肯定，總管是否也會這樣看重小人兒而愿意出這么高的價錢。于是，他接受了克萊門特提出的價錢。
拉小提琴的人把剛買來的小家伙放進(jìn)他那寬大的衣袋里，轉(zhuǎn)身回到斯康森公園，進(jìn)了一間既沒有游人也沒有看守的小木屋。他隨手關(guān)上屋子的門，掏出小人兒，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一張小凳上。小人兒這時手腳還被綁著，嘴里仍然塞著東西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在你好好聽我說！”克萊門特說�！跋衲氵@樣的人不喜歡被人看見，而愿意獨(dú)自做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我想還你自由，但是你必須答應(yīng)我的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必須留在公園內(nèi)，直到我答應(yīng)你離開這里為止。你要是同意這個條件，就點(diǎn)三下頭！”
克萊門特滿懷期望地望著小人兒，可是小人兒一動也沒有動。
“你在這里是不會遇到什么困難的，”克萊門特說。“我會每天來給你送飯，我想，你在這里有許多可做的事情，你不會覺得度日如年的。但是，在沒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你不能到其他任何地方去。讓我們來商定一個暗號吧。只要我把你的飯放在一個白色的盤里，你就繼續(xù)留在這里；要是我把飯放在一個藍(lán)色的盤里，你就可以走了�！�
克萊門特又一次停住話頭，等待著小家伙做出表示，可是他還是一動也沒有動。
“好吧，”克萊門特說，“既然這樣，我就沒有更多的要說的了，只好把你交給這里的總管。你會被放在一個玻璃柜子里，斯德哥爾摩這個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會來這里看你�！�
看來是這番話把小人兒嚇壞了，他沒有等克萊門特把話說完就迫不及待地點(diǎn)頭表示同意。
“這就對了�！笨巳R門特邊說邊掏出小刀，把綁著小人兒雙手的繩子割斷，然后急忙朝門口走去。
男孩子沒有去考慮別的什么事情，而是急忙解開綁在腳上的繩子，取出塞在嘴里的東西。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來想對克萊門特·拉爾森表示感謝時，克萊門特已經(jīng)走掉了。
克萊門特剛邁出門檻，就遇見一位儀表堂堂、眉清目秀的老先生，他好像正朝附近一處風(fēng)景區(qū)走去�？巳R門特記不清他是不是見過這位儀表堂堂的老先生，但是看來老先生一定是在他以前某個時候演奏小提琴時注意過他，因?yàn)樗Ｖ鼓_步并開始和他說起話來了。
“你好，克萊門特！”他說�！白罱趺礃樱磕銢]生病吧？我想，你最近一段時間消瘦了�！�
老先生表現(xiàn)出了如此厚愛，克萊門特鼓起勇氣向他敘述了他的焦慮不安的情緒和思鄉(xiāng)之念。
“什么？”這位儀表堂堂的老先生說，“你身處斯德哥爾摩，還會想念家鄉(xiāng)？這絕對不可能。”
這位儀表堂堂的老先生看上去好像有點(diǎn)被惹火了，但是他也許又想，他只是在同一個老朽無知的海爾星蘭老頭兒說話，因此又恢復(fù)了當(dāng)初友好的態(tài)度。
“你肯定沒有聽說過斯德哥爾摩的來歷，克萊門特。你要是聽說過的話，你就會知道，你想離開這里，回到家鄉(xiāng)，只不過是你的一種幻覺。你跟我來，到那邊的凳子上去坐一會兒，我給你講講關(guān)于斯德哥爾摩的情況！”
這位老先生在凳子上坐下來，首先俯視一下，他居高臨下，極目遠(yuǎn)眺，整個斯德哥爾摩的秀麗景色盡收眼底。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這美麗的景色全都吸進(jìn)他的心肺。然后他轉(zhuǎn)向拉小提琴的老頭。
“你看見了嗎，克萊門特！”他邊說邊在跟前的沙土上畫了一幅小地圖：
“這里是烏普蘭，從這里向南伸出了一個被許多港灣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岬角。在這里，瑟姆蘭和另一個同樣支離破碎、一直向北伸展的岬角接壤。這里，西邊是一個布滿小島的湖，叫梅拉倫湖。東邊是另一片水域，它幾乎在島和礁石之間擠都擠不進(jìn)來，這就是波羅的海，這里，克萊門特，烏普蘭和瑟姆蘭、梅拉倫湖和波羅的海交界的地方，有一條小河，河的正中有四個小島，把河分成幾條支流，其中的一條現(xiàn)在叫做諾爾斯特羅姆，但是以前叫斯德克松德。
“這些小島開始只是一些長著闊葉樹的普通小島，就像現(xiàn)在梅拉倫湖中的許多島嶼一樣，長期沒有人居住。你可以這么說，它們位于兩片水域、兩個省份之間，所處的位置很好，但是過去從來沒有人注意過。時間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梅拉倫湖中的島嶼上和外面的群島上都有人居住了，然而小河中的四個小島上依然沒有人居住。偶然有航海的人在某個小島上登陸，支起帳篷過夜。但是沒有人在那里正式定居。
“有一天，一位住在鹽湖里梨亭島上的漁民駕船駛進(jìn)了梅拉倫湖。那天，他運(yùn)氣特別好，打了好多好多的魚，一時竟忘了及時回家。他剛駛到那四個小島附近，天就黑了。這時他想，只好先到其中的一個島上去呆一會兒，等晚些時候有了月光再走。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知道那天夜里是會有月亮的。
“時值夏末，盡管夜晚開始變黑了，但是天氣仍然很溫暖很晴朗。漁民將他的小船拖上岸，頭下枕著一塊石頭，在小船旁躺下睡著了。當(dāng)他醒來的時候，月亮早就升起來了。明月高懸，月光皎皎，照得大地幾乎如同白晝一樣。
“漁民迅速站了起來，剛要把船放下水，突然看見河中有許多小黑點(diǎn)在移動。那是一大群海豹，正全速向他所在的小島游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海豹游近小島，要爬上岸時，就彎下腰去找他一直放在船上的魚叉。但是，當(dāng)他直起身來時，海豹卻都不見了。岸上只有一群美麗無比的年輕姑娘，她們身穿拖地的綠色綢裙，頭戴鑲著珍珠的圓帽。漁民立刻明白了，那是居住在遙遠(yuǎn)荒蕪的海島上的一群海上仙女，此時她們披著海豹皮是為了能夠到陸地上來，以便在翠綠的島上趁著月光盡情地歡樂。
“漁民悄悄地放下魚叉，等仙女們爬上島來玩耍的時候，他偷偷地跟在后面，觀察她們。他以前聽人說過，仙女們個個都長得嬌媚俏麗，楚楚動人，凡是見過她們的人無不為她們的美貌所傾倒。他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rèn)，那種說法一點(diǎn)也不夸張。
“他看著她們在樹下跳了一會兒舞之后，便躡手躡腳地走到岸邊，拿走了一張仙女放在那里的海豹皮，把它藏在一塊石頭底下，然后，他又回到小船邊躺下，假裝睡覺。
“過了不多久，他看見仙女們來到岸邊開始穿海豹皮了。起初還是一片嬉笑聲和打鬧聲，轉(zhuǎn)而卻傳來了哀嘆和埋怨聲，因?yàn)槠渲械囊晃幌膳也坏剿暮１ぁＫ齻冊诤舆厲|奔西跑，幫助她尋找，但什么也沒有找到。在尋找過程中，她們發(fā)現(xiàn)，東方已泛出魚肚白，白天就要來臨了。當(dāng)時，她們覺得不能再在岸上呆下去了，于是，她們就一起游走了，留下那位丟了海豹皮的仙女坐在岸上哭泣。
“漁民顯然覺得她非�？蓱z，但是仍然強(qiáng)迫自己靜靜地躺著等待天亮。天一亮，他就站起來，把小船放到水里，假裝是在提槳劃船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她。‘你是什么人？’他喊道，‘你是不是乘船遇難的乘客？’
“她急忙朝他跑過來，問他有沒有看見她的海豹皮，但是漁民卻裝作根本聽不明白她問的是什么問題。于是她又坐下去哭了起來。而這時他卻建議她跟他一起上船�！一丶胰グ桑f，‘我母親會照顧你的！這里既沒有睡覺的床鋪，也沒有吃的食物，你總不能老是坐在這個島上吧。’他說得那樣委婉動聽，終于說服她跟他一起上了船。
“漁民和他的母親待那個可憐的仙女特別的好，她和他們在一起也覺得很愉快。她一天比一天高興起來了，幫助老婦人料理家務(wù)，就像島上土生土長的姑娘一樣。所不同的是，她比其他任何姑娘要漂亮得多。一天，漁民問她愿意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她沒有反對，立即同意了。
“于是，他們開始為婚禮做準(zhǔn)備了。當(dāng)海上仙女梳妝打扮要做新娘時，她穿上了漁民第一次見到她時穿的那件拖地綠色綢裙，戴上了那頂閃閃發(fā)光的珍珠帽。但是，當(dāng)時在他們住的那個小島上沒有牧師也沒有教堂，新郎、新娘和參加婚禮的人都坐上船，往梅拉倫湖里駛?cè)�，到他們遇到的第一座教堂里去舉行婚禮。
“漁民和他的新娘以及母親坐在一條船上，他的劃船技術(shù)出眾，很快就超出了其他所有船只。當(dāng)他劃了很遠(yuǎn)，看見斯特羅門河中的那個小島時，他禁不住洋洋得意，微笑起來。他就是在那個小島上得到了這個現(xiàn)在打扮得漂漂亮亮、驕傲地坐在他身邊的新娘的�！阍谛κ裁囱剑俊龁柕�。
“‘喔，我是在想我把你的海豹皮藏起來的那天晚上�！瘽O民回答說，他現(xiàn)在覺得他對她已有十分的把握，沒有必要再隱瞞什么了。
“‘你在說什么呀？’新娘說�！腋揪蜎]有什么海豹皮�！孟癜堰^去的事情全忘光了�！悴挥浀媚闶窃鯓雍秃Ｉ舷膳畟冊诎哆吿璧膯幔俊謫柕�。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新娘說�！蚁肽阕蛱煲估镆欢ㄗ隽艘粋�奇怪的夢。’
“‘要是我把你的海豹皮拿出來給你看的話，你就會相信我了吧？’漁民說著便立即掉轉(zhuǎn)船頭駛向小島。他們登上岸后，他在藏海豹皮的石頭底下找出了海豹皮。
“但是，新娘一看見海豹皮就猛地?fù)屃诉^來，迅速戴在了頭上。那張海豹皮好像有生命似的一下子把她裹了起來，而她則立即跳進(jìn)了斯特羅門。
“新郎見她逃跑，便跟著縱身跳進(jìn)了水里，但是沒有抓著她。當(dāng)他看到?jīng)]有辦法能夠留住她的時候，在絕望中他抓起魚叉向她擲了過去。他投得比他預(yù)料的還要準(zhǔn)，因?yàn)槟强蓱z的仙女發(fā)出一聲慘叫，消失在深水中。
“漁民仍然站在岸邊，期待著她會再次露面。但是這時他卻發(fā)現(xiàn)，他周圍的水開始放射出一種柔和的光彩，呈現(xiàn)出一片他以前從未見過的美麗的景色。水面上閃現(xiàn)出粉紅色和白色的光芒，就像是顏色在貝殼的內(nèi)壁做游戲一樣，鮮艷奪目，美不勝收。
“當(dāng)那閃閃發(fā)光的水涌向湖岸時，漁民覺得湖岸也發(fā)生變化了。湖岸上鮮花盛開，濃香四溢。湖岸也披上一層柔和的光彩，給人以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美妙芳香的感覺。
“現(xiàn)在他知道其中的奧秘了。因?yàn)榕c海上仙女們打交道是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的，凡是看見過她們的人必然會發(fā)現(xiàn)她們比其他任何人要美麗漂亮，而現(xiàn)在當(dāng)那位仙女的血與水混在一起，沐浴著湖岸時，她的美麗也就轉(zhuǎn)嫁給了湖岸，成了仙女留給湖岸的一份遺產(chǎn)，使得見到這些湖岸的人都會熱愛它們，渴望到它們那里去�！�
那位儀表堂堂的老先生講到這里停了下來，轉(zhuǎn)向克萊門特并望著他，克萊門特嚴(yán)肅地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為的是不打斷他講故事。
“現(xiàn)在你該看到了吧，克萊門特，”老先生繼續(xù)說，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道狡黠的目光�！皬哪菚r候起，人們就開始向這些島上遷移了。起初只是漁民和農(nóng)夫在那里定居，后來其他人也被吸引到那里去了。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國王和他的總管乘船穿過斯特羅門到了那里，他們立刻開始談?wù)撈疬@些小島來。他們一致認(rèn)為，這些島的布局很特別，每一艘要進(jìn)入梅拉倫湖的船必須經(jīng)過這些小島。總管提議在這條航道上建造一座船閘，可以隨意開啟或關(guān)閉：放行商船，而將強(qiáng)盜船拒于閘外。”
“結(jié)果真的那樣做了。”那位老光生說著，義站起身米開始用他的手杖在沙地上畫起來了：
“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島上，你看，就是這兒，總管修建了一個城堡，上面還有一個非常堅固的主塔，叫作協(xié)爾那。人們就這樣在島的四周筑起了圍墻，圍墻的南北兩面各有一座城門，上面有一座堅固的城樓。他們在島與島之間修起了橋梁，把各島嶼連接起來，在橋頭也修起了高高的塔樓。在所有島嶼周圍的水域里，他們埋下了裝有柵門的木樁，能開能關(guān)，這樣，任何船只未經(jīng)許可都無法通過。
“因此，你看，克萊門特，這四個長期無人注意的小島很快就成了強(qiáng)大的防御工事。不僅如此，這些湖岸和海峽也吸引著人們，人們從四面八方來到這里，在島上定居下來。他們開始為自己建造一座教堂，它后來被稱為大教堂。大教堂就在這里，緊挨著城堡。在圍墻里面，是新搬遷來的居民為自己蓋起的小茅屋。這里的建筑并不太多，但是在當(dāng)時不需要太多的建筑就完全可以算做是一座城市了。城市的名字就叫斯德哥爾摩，這個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
“終于有一天，克萊門特，那位發(fā)起這項(xiàng)工程并將它付諸實(shí)施的總管壽終正寢了，但是斯德哥爾摩并沒有因?yàn)槭チ诉@樣一位總管而缺少建筑師。一些僧人來到這個國家，他們是芳濟(jì)各會②的修道士。斯德哥爾摩把他們吸引到這里，于是他們也提出要在市內(nèi)建造一座修道院。他們從國王那里得到了一個島，比較小的一個島，就是這個面對梅拉倫湖的島。他們在這個島上修建了修道院，因此這個島被稱為灰衣修士島。但是，其他一些叫黑衣兄弟③的修士也來到了斯德哥爾摩，他們也要求得到在斯德哥爾摩建造修道院的權(quán)利，他們的修道院就建在斯塔德島上，離南門不遠(yuǎn)。在這里，在市區(qū)北部最大的一個島上建起了圣靈院，或者叫醫(yī)院；在另外一個島上，勤勞的人們修建了一座磨坊，修士們就在靠近里邊的石島附近釣魚。你知道，那里現(xiàn)在只剩一個島了，因?yàn)樵瓉砦挥趦蓚�島之間的運(yùn)河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填平了，但這個島仍然叫圣靈島。
“現(xiàn)在，克萊門特，原來長滿了闊葉樹林的小島早已蓋滿了房子，但是人們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向這里，你知道，這是由于這里的湖岸和水把人們吸引到這里來的。圣克拉拉教會虔誠的女教徒也來到這里，申請建筑用地。對于她們來說，她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在北岸住下來，就是那個叫諾爾馬爾姆的地方。她們對此當(dāng)然不十分滿意。因?yàn)槟抢锏貏葺^高，而且斯德哥爾摩市的絞刑架就豎在高地上，因此那里就成了被人睨而視之的地方。盡管如此，克拉拉教會的女教徒們還是在高地下的湖岸上建起了她們的教堂和長長的修道院房子。她們在那裹扎根后不久，更多的追隨者也來到了那里。在往北較遠(yuǎn)的地方，也就是在高地上，人們建造了一座帶教堂的醫(yī)院，奉獻(xiàn)給圣約然④，在高地下的這個地方又為圣雅各布修建了一座教堂。
就是在山巒沿著河岸而聳立的瑟德馬爾姆，人們也在大興土木。人們在那里為圣母瑪利亞修了一座教堂。
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為，克萊門特，移居到斯德哥爾摩的只是些修道院的修士和修女們。還有其他好多人呢，其中最多的是大批德國商人和手藝人。他們比瑞典人手藝精、技術(shù)好，更善于做生意，因此很受歡迎。他們在城內(nèi)住下來，拆掉了原來的矮小簡陋的房屋，用石頭建起了高大華麗的房子。但是，城內(nèi)空地很有限，他們不得不一幢緊挨著一幢蓋房子，山墻對著狹窄的街道。
是啊，你看到了吧，克萊門特，斯德哥爾摩是能夠把人們吸引到它的身邊的。
這時，另外一位先生快步從小道上朝他們走了過來。但是，和克萊門特說話的老先生一擺手，那個人便在遠(yuǎn)處停了下來，那位充滿自豪感的老先生這時又在克萊門特旁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現(xiàn)在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克萊門特，”他說�！拔覜]有更多的機(jī)會跟你交談了，但是我會讓人送給你一本關(guān)于斯德哥爾摩的書，你要從頭至尾仔細(xì)把它閱讀一遍。現(xiàn)在，我可以說，我已經(jīng)為你了解斯德哥爾摩打下了一個基礎(chǔ)，下一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你要繼續(xù)讀書，以便了解這座城市的變遷史。讀一讀這座建造在群島上的城市是如何由一個街道狹窄、四周有圍墻的小城市擴(kuò)展開來，成為一座展現(xiàn)在我們下面的由房子的海洋組成的城市吧。讀一讀人們是怎樣在那個幽暗的協(xié)爾那所在地修起了我們下面的那座金碧輝煌的壯麗宮殿，以及灰衣修士教堂是怎樣成為瑞典皇家墓地的吧！讀一讀一座又一座的小島又是怎樣造滿了房子！讀一讀南城和北城的菜園如何變成了漂亮的公園和居住區(qū)！讀一讀一座座高坡地是怎樣降低的，一個個海峽是怎樣填平的！讀一讀歷代國王的御苑是怎樣成為人民最喜愛的游覽區(qū)的！你應(yīng)該把這里當(dāng)做你的家鄉(xiāng)，克萊門特。這座城市不僅僅屬于斯德哥爾摩人它也是屬于你的和全瑞典的。
當(dāng)你閱讀有關(guān)斯德哥爾摩的這本書的時候，克萊門特，請你注意，我上面所說的句句都是實(shí)話，它有把所有人吸引到這里來的力量！先是國王搬到了這里，那些顯貴要人們也在這里建起了他們的大公館，然后，其他人也一批接一批地被吸引到這里，現(xiàn)在你看，克萊門特，斯德哥爾摩己不再是一座孤立的城市，也不是一座屬于其周圍地區(qū)的城市，而是屬于全國的一座城市。
你知道，克萊門特，每一個教區(qū)都召開自己的議事會，但是在斯德哥爾摩卻召開全國人民的議會會議。你知道，全國各地每個司法管轄區(qū)有一名法官，但是在斯德哥爾摩卻有一個統(tǒng)轄他們的法院。你知道，全國各地到處都有兵營和部隊(duì)，但是統(tǒng)轄他們的指揮官卻在斯德哥爾摩。鐵路四通八達(dá)，伸向全國的每個角落，但是管理龐大的鐵路系統(tǒng)的機(jī)構(gòu)卻設(shè)在斯德哥爾摩。這里還設(shè)有牧師、教師、醫(yī)生、地方行政司法機(jī)構(gòu)人員等的委員會。這里是我們這個國家的中心，克萊門特。你衣袋里的錢是從這里發(fā)行的，我們貼在信封上的郵票也是在這里印的。這里可以向所有的瑞典人提供他們需要的東西，所有的瑞典人也可以在這里訂貨。在這里，誰也不會感到陌生和想家。這里是所有瑞典人的家。
當(dāng)你閱讀書中所寫的關(guān)于那些集中到斯德哥爾摩來的東西的時候，克萊門特，還要想一想以下幾種被吸引到這里來的東西，即斯康森那些古老的農(nóng)舍，那些古老的舞蹈、古老的服裝和古老的家庭用品，那些拉提琴的人和講故事的人。斯德哥爾摩把所有美好的和古老的東西都吸引到了斯康森，以便紀(jì)念它們，使它們在世人面前增添新的光彩。
但是，你特別要記住，克萊門特，當(dāng)你閱讀有關(guān)斯德哥爾摩那本書的時候，你必須坐在這個地方！你將看到波浪是如何閃射出令人歡悅的光彩，湖岸是如何放射出美麗的光芒。你要設(shè)想你已經(jīng)進(jìn)入夢幻之境，克萊門特。
那位灑脫的老先生提高了嗓門，使得他的話聽起來像一道堅決而有力的命令，他的眼睛也閃現(xiàn)出炯炯神光。他站起身來，輕輕地?fù)]了一下手，便離開克萊門特而去。克萊門特此時也明白，和他說話的人肯定是一位高貴的先生，他在他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一位宮廷侍臣給克萊門特送來了一本大紅皮書和一封信，信中說，書是國王送給他的。
在這以后的幾天里，小老頭克萊門特·拉爾森整天暈頭轉(zhuǎn)向，神不守舍，從他的嘴里幾乎不可能說出一個明智的字眼。一個星期后，他就到總管那里去辭職，他認(rèn)為他不得不回家鄉(xiāng)去�！澳銥槭裁匆丶�？難道你不能設(shè)法使自己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嗎？”總管問道。
“哦，是的，我在這里過得很好，”克萊門特說，“現(xiàn)在這個問題已不再成其為問題了。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必須回家�！�
克萊門特處于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因?yàn)閲鯇λf過，要他設(shè)法去了解斯德哥爾摩，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但是克萊門特必須先回家去，把國王對他說過的話告訴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否則他是怎么也平靜不下來的。他要站在家鄉(xiāng)的教堂門口，向高貴的和卑賤的人們敘述國王待他是如何的善良友好，曾同他肩并肩坐在一條凳子上，并且送給他一本書，還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同一個老朽、貧困的拉提琴的人談話，用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消除他的思鄉(xiāng)之苦。在斯康森向拉普族老頭和達(dá)拉那婦女講述這些會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同家鄉(xiāng)的人們講述這些又會怎么樣呢？
即使克萊門特進(jìn)了濟(jì)貧院，因?yàn)橛辛诉@次同國王談話的經(jīng)歷，他今后的處境也不會困難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同以前絕然不同的人了，人們會對他另眼看待，會尊敬他的。
克萊門特已無法克制這種新的思鄉(xiāng)之情。他必須去找總管，向他說明他不得不辭職回家鄉(xiāng)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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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斯康森公園位于斯德哥爾摩的尤爾高登（意譯為動物院）島上，建于1891年，1963年起成為北歐博物館的一部分。它包括一個由125座建筑組成的露天博物館和一個北歐最大的動物園。
②也稱“小兄弟會”，在瑞典，根據(jù)他們的衣服，又稱為“灰衣修士”或“灰衣兄弟”，是十三世紀(jì)初意大利人芳濟(jì)各所創(chuàng)建的天主教主要派別之一。
③系西班牙教士多明我于1216年創(chuàng)建的“多明我會”的派別之一，在瑞典，根據(jù)他們的衣服又稱“黑衣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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