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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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女兒在火炕上睡著了。夜已深。沒有月亮。有燈下，在老家的那個小院落里，在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我拿起筆，滿懷感慨地寫下了四個字：守望幸福。
我想，大概很少有人能夠真正說得出“幸�！边@一概念的確切含義，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誰發(fā)明了“守望”這個詞。我只是覺得這兩個詞所組成的這個短語極富內(nèi)涵，似乎很能道出幸福的真正含義——幸福，是需要守望的，也惟其需要守望，它才堪稱是真正的幸福。
是啊，看著我的母親和我的女兒在我的守望中酣睡，我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幸福。作為一個年近不惑的中年人，我早已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唯獨親情所維系著的幸福。母親已年近八旬，每每回到家中看到她老人家的步履蹣跚和老態(tài)龍鐘，太多的辛酸便會涌上我的心頭。曾幾何時，母親的堅韌與能干讓年少的我汗顏瞠目；曾幾何時，母親的慈愛和無私讓弱小的我感到多么地溫暖……母親是從舊社會走來的小腳女人，可正是用這雙小腳，母親為她的兒女們踩出了一條條寬暢（自造之詞，取其寬闊通暢之意）的人生之路！如今母親老了，耳聾眼花頭發(fā)花白脊背曲彎。我曾不止一次地妄圖回憶母親曾經(jīng)健壯時的樣子，可不知為什么，卻總是不能如愿。母親的蒼老多病時時揪著我的心，好在倒也沒什么大礙，這讓我又感到很慶幸，于慶幸之中又咂摸出了些許幸福的味道。難道不是嗎？不論你走到哪里，老人都會屈指默算著你的去日與歸程，歷數(shù)著你旅程中的陰晴與風(fēng)雨，這能不是一種幸福嗎？我時常在想，即使老人重病纏身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只要還有個母親在惦記著自己，只要自己還有個母親可惦記，只要回到家后還能像兒時那樣痛痛快快地喊一聲“娘”，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為此，我有無數(shù)個理由守望著這份幸福，一如幼時母親守望著襁褓中的自己。為此，我總想多陪母親幾個晚上，多守母親幾個晚上。我不知道上蒼還能給我、給母親多少個相守的夜晚，也不知道我們母子在這個世界上的情分還有多長……
女兒的學(xué)習(xí)成績差強人意，卻很乖、很懂事。我想，這便足夠了。只要她能夠健健康康地成長、快快樂樂地生活，這便足夠了。一家三口廝守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孩子以我們無從察覺的方式匆匆長大。孩子很小的時候我們終日愁著日子怎么這么慢，總盼望著孩子能夠快快長大。在我們殷切而焦急的期盼中，孩子會說話了，孩子會走路了，孩子自己能吃飯了，孩子自己會玩耍了。孩子會哭了，孩子會笑了，孩子會淘氣了，孩子會打鬧了。孩子有脾氣、有個性了，孩子有思想、能決斷了。終于孩子上幼兒園了，孩子進學(xué)校了。從小學(xué)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xué)……于是孩子的翅膀硬了，當你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孩子卻在不經(jīng)意間一拍翅膀，飛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