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偵察員
男孩子在斯康森公園的時候，有一次他坐在鮑爾耐斯農(nóng)舍的臺階下，聽克萊門特·拉爾森和拉普族老人談?wù)撝Z爾蘭①。兩個人都一致同意諾爾蘭是瑞典最好的地方，不過克萊門特·拉爾森最喜歡奧恩格曼河以南的地方，而拉普族老人卻說這條河以北的地方是最好的。
他們起勁地交談著，老人忽然發(fā)現(xiàn)克萊門特從來沒有到過海訥桑德市②以北的地區(qū)，老人就嘲笑他對自己沒有見過的地區(qū)作如此武斷的非議�！拔也坏貌唤o你講述一個傳說，克萊門特，這樣你就會知道，韋斯特爾堡登和拉普蘭，也就是你沒有到過的薩米人③居住的廣闊地區(qū)，是什么樣子。”他說。
“我對聽傳說是來者不拒的，正像你對喝一兩口咖啡來者不拒一樣，”克萊門特回答說，拉普族老人便開始講故事了：
“從前，有一次，克萊門特，居住在瑞典南部的鳥，也就是居住在遼闊的薩米人地區(qū)以南的鳥覺得自己住得太擁擠了，想往北方遷移。
“他們集合起來進(jìn)行商量。有些年輕而血?dú)夥絼偟镍B馬上就想做遷移飛行，但是那些年老而足智多謀的鳥主張先派遣一些偵察員到那個陌生的地方去察看一番，他們的主張得到大家的贊同。五大鳥類各派一名偵察員，足智多謀的鳥說：‘這樣我們大家都能知道在北方能不能找到居住地、食物和隱蔽地！’
“五大鳥類立即挑選出五只健壯而機(jī)智的鳥。森林中的鳥挑選出一只松雞，平原上的鳥挑選了一只云雀，海洋上的鳥挑選了一只海鷗，內(nèi)湖鳥選了一只潛烏，高山上的鳥選了一只雪鹀。
“在他們即將啟程時，長得最大、最有權(quán)威的松雞說：‘我們要去的地方十分遼闊。如果我們一起去，要飛遍我們需要偵察的地方一定要花很長時間，如果我們分頭查看，一人負(fù)責(zé)一部分，那么兩三天就能完成全部任務(wù) 。’
“其他四個偵察員認(rèn)為這是事半功倍的好主意，都遵照他的建議去做。他們商定的分工是：松雞考察中部地區(qū)，云雀到偏東的地方去，海鷗到更靠東面大地斜傾入大海的地方去，潛鳥到松雞負(fù)責(zé)的以西地區(qū)查訪，雪鹀到最西邊，沿著國境線的地方調(diào)查。
“五只鳥根據(jù)這一方案向北一直飛到邊界，他們回來以后再一起集合向大家報告看到的情況。
“去海濱考察的海鷗首先發(fā)言。
“‘叫北部那塊地方很好，’他說，‘除了一個長長的群島外沒有別的東西。到處是盛產(chǎn)魚的海峽和森林茂密的小岬和小島，絕大部分地方?jīng)]有人居住，海鳥在那里能找到足夠的住處。人類在海峽里打點(diǎn)魚，搞點(diǎn)海上運(yùn)輸，但是并不多，不會打擾我們鳥類的生活。如果海鳥愿意采納我的忠告，應(yīng)該馬上遷移到北方去。’
“接著海鷗發(fā)言的是到海岸線以內(nèi)陸地上察看的云雀。
“‘我不懂海鷗所說的小島和小岬是什么東西，’她說，‘我去的地方是遼闊的原野和繁花如錦的美麗牧場。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地方有那么多縱橫交錯的大河。我看到那些寬闊而奔放的大河，一瀉千里，在平坦的原野上流過，真感到高興。河岸上莊園林立，跟城市街道上的房屋一樣稠密。河口處有許多城市，但是總的說來，那里地廣人稀。如果平原鳥類愿意聽我的勸告，應(yīng)該立即往北遷移�！�
“繼云雀之后，由到中部地區(qū)飛行過的松雞發(fā)言。
“‘我既不明白云雀說的牧場，也不明白海鷗說的群島，’他說，‘我在一路上看到的盡是松樹林和杉樹林。許多大面積的沼澤地，那里也有許多滾滾洶涌的大河，氣象方千，在不是沼澤和河流的地方全是針葉林。我沒有看見耕地，也沒有看見人類的住所。如果森林鳥類愿意聽我的勸告的話，應(yīng)該立即往北遷移。’
“松雞講完以后，由到森林以西地區(qū)探察的潛鳥發(fā)言。
“‘我不明白松雞說的森林，也不知道云雀和海鷗的眼睛是怎么看的，’潛鳥說，‘北方那里幾乎沒有什么土地，全是大湖。那些高山湖泊碧波粼粼，漪瀾蕩漾，湖岸景色宜人，湖水流入奔騰咆哮的瀑布之中。我在有些湖岸上看見教堂和大教區(qū)村，但是其他地方卻是渺無人跡，萬籟俱寂。如果內(nèi)湖鳥類愿意聽我的勸告，應(yīng)該立即搬遷到北方去�！�
“最后是沿國界飛行的雪鹀發(fā)言。
“‘我不明白潛鳥說的湖泊，也不了解松雞、云雀和海鷗看到的是什么地方，’他說，‘我在北方找到一大片山地，我沒有看見平原，沒有看見大森林，卻看見萬壑千巖，山巒起伏。我看到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田野，水色潔白得像牛奶的山間小溪。視野所及，沒有耕田，沒有牧場，卻看見了長滿柳樹、矮北極樺和石蕊的土地。我沒有發(fā)現(xiàn)農(nóng)民、家畜和農(nóng)莊，卻看見了拉普人、馴鹿和拉普人的帳篷。如果高山上的鳥類愿意聽我的勸告，應(yīng)該立即搬遷到北方�！�
“當(dāng)五個偵察員把自己所看到的講完以后，他們開始互相指責(zé)對方為騙子，吵成一團(tuán)，隨時準(zhǔn)備為證實(shí)自己的話是正確的而不惜進(jìn)行一次戰(zhàn)斗。但是那些派他們出去的年老而又足智多謀的鳥卻喜悅地傾聽他們的講述，并且使那些好斗的鳥安靜下來。
“‘你們大家都不要生別人的氣，’他們說，‘我們從你們的話里了解到，北方有大片山地，大片湖泊，還有大森林、大平原和大群島。這比我們預(yù)計的要多得多。這比許多大王國在他們國境內(nèi)所有可夸耀的東西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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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諾爾蘭是瑞典一個行政區(qū)，地處達(dá)爾河以北，包括九個省。
②海訥桑德市位于奧恩格曼河以南。
③薩米人是拉普人對自己的稱呼。
飄流著的大地
六月十八日 星期日
男孩子想起拉普族老人所講的故事是因?yàn)樗F(xiàn)在親臨其境。老鷹告訴他，伸展在他們下面的那塊平坦的沿海土地是韋斯特爾堡登，西邊遠(yuǎn)處那些黛青色的山脊是在拉普蘭境內(nèi)。
男孩子在森林火災(zāi)中經(jīng)受了種種驚嚇后，現(xiàn)在又重新安安穩(wěn)穩(wěn)地騎在鷹背上，這確實(shí)是一種幸福，再說，他們也經(jīng)歷了一次美好而愉快的旅行。早晨吹的是北風(fēng)，而現(xiàn)在方向變了，他們是在順風(fēng)飛行，一點(diǎn)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飛行是那么平穩(wěn)，有時他們好像是站立在空中不動似的。男孩子覺得，老鷹不停地拍打著翅膀，但他們似乎一點(diǎn)沒有挪動地方，而他們下面的一切都在移動。整個大地和大地上的一切都在緩緩地向南移動。森林、房屋、草原、圍墻、河流、城市、群島、鋸木廠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移動。他不知道那些東西要往哪兒走。難道它們在遙遠(yuǎn)的北方呆得厭煩了而想往南搬遷嗎？
在所有這些向南移動和搬遷著的東西中，他只看到一樣?xùn)|西是靜止不動的，那就是一列火車。火車頭一直在他們下面，火車跟高爾果一樣，一點(diǎn)沒有挪動地方。火車頭冒著煙和火星，火車輪子在鐵軌上滾動發(fā)出的隆隆響聲，沖入云霄，一直傳到男孩子的耳中，但是火車卻沒有移動。森林在火車旁掠過，養(yǎng)路工的小屋在火車旁掠過，田野里的柵門和電線桿在火車旁掠過，惟獨(dú)火車靜止不動。一條寬闊的河流，橫跨河面的一座長長的大橋迎著火車而來，但是大河和河上的大橋毫無困難地從火車下掠過。最后一個火車站迎了過來，站長手拿紅旗站在站臺上，緩慢地走近火車。當(dāng)他揮動手中小旗的時候，火車噴出一串比以前更黑更濃的煙霧，并且煩躁地吼叫起來，好像在抱怨為什么讓它站著不動似的。不過就在此時，火車開始移動了，它同火車站和其他所有東西一樣向南掠過去。男孩子看到車廂門被打開，旅客從火車上走下來，這一切都是在火車和旅客向南移動時進(jìn)行的。這時男孩子把目光從地上移向空中，向前方看去，他覺得，因?yàn)榭催@列古怪的火車，他的頭都暈了。
男孩子坐著，向一朵小白云凝視了一會兒之后就覺得厭倦了，又向下看去。他仍然覺得，他和老鷹是靜止不動的，而別的所有的東西都在向南移動。他坐在鷹背上想入非非，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別的好玩的。他想，如果整個韋斯特爾堡登都活動起來，朝南行進(jìn)，那將是妙不可言的。在他下面有一塊耕地正在滑動，它似乎剛下種不久，因?yàn)樗诟厣弦桓G草也看不見，想一想，如果這塊正在滑動的耕田移動到黑麥在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長出穗子的斯康耐省的南部平原卜，那將會多么有趣！
這里北方的杉樹林也和南方的不一樣。樹木稀疏，樹枝短小，葉子幾乎是褐色的，很多樹的樹冠上光禿禿的，像得了病似的。地上積滿了年深月久的干枯樹干，誰也不想去清理。想一想，如果這樣的一座森林搬遷到遙遠(yuǎn)的南方去看看考爾莫頓的話，它一定會感到自己既可憐又可鄙的！
就拿他不久之前剛剛看到的那個院子來說吧。里面長著許多漂亮的樹林，但是既沒有果樹，也沒有珍貴的椴樹和栗樹，只有花揪和樺樹。院子里有漂亮的灌木，但是沒有金鏈花和西洋接骨木，只有稠李和丁香。院子里倒也有栽種香料的園圃，但還沒有耕作栽培。想一想，如果這樣一小塊地一直跑到舍爾姆蘭一個莊園的院子里去看看的話，那它一定會認(rèn)為自己是一塊不折不扣的荒地。
還有那塊牧場，上面有那么多灰色小草棚，人們會以為房子的地皮占了牧場的一半。如果它跑到東那特平原去的話，那里的農(nóng)民一定會吃驚得瞠目塞舌，不知怎么回事。
現(xiàn)在，他下面有一片廣闊的長滿松樹的曠野，這上面長著的松樹不像一般森林中的松樹那樣呆板、筆直，而是枝葉繁茂，樹冠豐盛，在白石蕊地毯上形成一個個賞心悅目的小樹林，但是，如果這樣的松林曠野要跑到鄂威德修道院的公園里去的話，那個美不勝收的公園不得不承認(rèn)它同自己不相上下。
就拿他身下那座木結(jié)構(gòu)的教堂來說，它的墻上鑲著紅色的似魚鱗的木片，頂上有座色彩繽紛的鐘樓，旁邊那些灰色的附屬房屋組成一個完整的小城，想一想，如果這樣一座教堂竟然搬遷到哥特蘭島上一座磚砌教堂旁時，那情況又會怎以樣呢！磚砌教堂肯定會有許多仰慕欽佩的話要對那座木頭教堂說的。
全省風(fēng)光中最值得驕傲、最感到榮譽(yù)的是什么呢？顯然是那些灰暗色的巨大河流，它們有出色的峽谷，兩岸庭院林立，木材成堆，還有鋸木廠、城市，河口停泊著許多汽船。如果這樣一條大川來到南方，那么，達(dá)爾河以南所有的小溪和河流一足會害羞得鉆入地下。
想一想，如果這里一塊易于耕作、位置又良好的遼闊大平川在貧窮的斯莫蘭省農(nóng)民面前飄流而過，那將該有多好呵！他們一定會趕緊離開自己貧瘠的小塊土地和多石的小耕地，開始在這里犁地和耕種。
這地方同其他所有地方比起來，有一個得天獨(dú)厚的優(yōu)越條件，那就是光明①。灰鶴站在沼澤地上睡著了，這說明夜晚應(yīng)該到來了，但是大地仍是一片光明。這里的太陽不像其他東西那樣往南移去，而是一直走到遙遠(yuǎn)的北方，現(xiàn)在陽光直射到男孩子的臉上�？磥恚裉焱砩�，太陽是不準(zhǔn)備落到地平線下去了。想一想，如果這樣的光明和這樣的太陽能照耀在西威曼豪格該有多好呵！這樣一來，他的爸爸和媽媽就會有一個二十四小時都能干活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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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瑞典北方，地處北極圈，夏季日照時間很長，越往北，日照時間越長，最北部無夜期可達(dá)一個月以上，有白夜之稱。
夢
六月十九日 星期六
男孩抬起頭來，以似醒非醒的茫然目光向四周望去，真奇怪，他在過去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躺著睡覺。是的，他躺著的這條峽谷他過去從來沒有來過，周圍的山也沒有見過。峽谷中間那個圓圓的大湖他也不認(rèn)得。他正躺在樺樹下，可是這樣可憐而又矮小的樺他卻是從來見所未見的。
老鷹到哪兒去了？四面八方都沒有鷹的影子。難道高爾果拋棄了他？果真如此，這將又是一次冒險。
男孩重新躺到地上，閉上眼睛，極力回憶著他開始睡覺時的情景。
他記得他在韋斯特爾堡登上空飛行，他覺得，他和鷹在空中是靜止在同一個地方的，而他身下的大地卻是在向南移動。后來鷹擁向西北方向飛行，風(fēng)從旁邊吹過來，他又感到空氣在流動，與此同時，大地頓時停住了腳步。他注意到鷹馱著他追風(fēng)逐電般地向前飛行。
“現(xiàn)在我們進(jìn)入拉普蘭境內(nèi)了。”他記得高爾果這樣對他說。男孩把身子探向前，想看一看他多次聽別人講起過的那個地方的景色。
但是他只看到大片森林和空曠的沼澤，感到大失所望。森林連著沼澤，沼澤接著森林。一成不變的單調(diào)景色使他昏昏欲睡，差一點(diǎn)從鷹背上摔下來。
他記得他對鷹說，他在背上實(shí)在坐不住了想睡一會兒。高爾果立即降落到地上，男孩一下子躺到了沼澤地上，但是高爾果用爪子抓起他飛向了天空�！八桑竽粗竷�！”他叫道�！瓣柟庹罩�，我一點(diǎn)不困，我要繼續(xù)飛行。”
雖然男孩子掛在鷹爪上不怎么舒服，但是他還是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來，他睡著以后做了一個夢。
他覺得自己是在瑞典南部的一條寬闊的大路上行走，他使出兩條小腿的全部力量快速地向前走。他不是一個人在走，而是和一大群伙伴朝著同一方向在行進(jìn)。緊挨著他走的是頂上長著沉甸甸麥穗的黑麥，開著花的矢車菊和黃色的珍珠菊；被果實(shí)壓得直不起腰來的蘋果樹氣喘噓噓地向前走著，跟在他們后面的是結(jié)滿豆莢的菜豆和大株的春白菊以及一片片漿果灌木矮林。那些高大的闊葉樹，既有山毛櫸又有橡樹和椴樹，款步走在大路中央，樹冠上風(fēng)颼颼地響著，他們據(jù)傲、驕矜，不給任何人讓路。小植物，如草莓、櫟林銀蓮花、蒲公英、首蓿和勿忘我草等等，在他兩腳之間抓癢。起初，他以為只有植物在大路上行走，可是不久他就發(fā)現(xiàn)動物和人類也跟在后面。昆蟲圍著向前急速行進(jìn)的植物嗡嗡叫著，大路旁的水溝里魚在游動，鳥兒棲坐在行進(jìn)著的樹上歌唱，馴養(yǎng)的動物和野生的動物在競賽奔跑，在他們中間走著的卻是人類，他們有的扛著鏟子和大鐮刀，有的拿著斧頭，有的扛著獵槍，還有的拿著魚網(wǎng)。
隊伍興沖沖、喜洋洋地引進(jìn)著。當(dāng)他看到是誰在率領(lǐng)隊伍向前走時他也就不奇怪了，率領(lǐng)隊伍的不是別人，而是太陽自己。太陽像一個龐大而又閃閃發(fā)光的腦袋在大路上向前滾動著，他的頭發(fā)是五彩繽紛的光束，射向四方，他的臉上洋溢著歡悅和慈祥的光芒。“向前進(jìn)！”太陽不停地高喊著�！坝形以冢l也不必害怕。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
“我不知道太陽要把我們帶到什么地方去。”男孩自言自語地說道。但是走在他身旁的黑麥聽見了他的話，立即回答說：“他要把我們帶到拉普蘭同那里的那個冰巨人迸行戰(zhàn)斗。”
男孩不久就發(fā)現(xiàn)一些在行進(jìn)中的動植物開始猶豫，接著步伐越來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他看見那棵大山毛櫸樹站住了，牝鹿和麥子停在了路邊上，黑莓樹、黃色的大金蓮花、栗樹和山鶉也停下來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想弄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動植物停止不走了，此時，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在瑞典的南部了，隊伍行進(jìn)得如此迅速，他們已經(jīng)到達(dá)斯維亞蘭了。
在這里，橡樹越來越遲疑地向前挪動著，它站住了一會兒，然后猶豫不決地向前邁幾步，最后完全停住了。“為什么橡樹不再跟著走了呢？”男孩問道。
“他害怕那個冰巨人。”一棵生氣勃勃的小樺樹回答說，他高興而又精神飽滿地向前走著，那樣子真是好看極了。
盡管有很多人落在了后面，但是仍然有一大群人繼續(xù)勇敢地向前走著。太陽腦袋仍然在隊伍前面滾動著，他大笑著，喊叫著：“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只要我還在，誰也不要害怕。”
隊伍以同樣的速度飛快地前進(jìn)著。不久他們來到了諾爾蘭，現(xiàn)在不管太陽怎么叫喊乃至請求都無濟(jì)于事了。蘋果樹站住了，櫻桃樹站住了。燕麥站住了。男孩轉(zhuǎn)過頭去對著那些落在后面的人，“你們?yōu)槭裁床桓吡搜剑磕銈優(yōu)槭裁措x開太陽呀？”他問道。
“我們不敢。我們怕那個居住在拉普蘭的冰巨人。”他們回答。
男孩似乎很快就懂了，他們已經(jīng)來到遙遠(yuǎn)的北部——拉普蘭。在這里，行進(jìn)的隊伍變得越來越小。黑麥、大麥、草莓、越橘、豌豆和紅醋栗本來一直跟在后面，麋鹿和母牛本來也是肩并肩地跟著走，但是現(xiàn)在都停住了。人類還跟著走了一段路，但是后來他們也停住了。如果沒有新來的人加入到隊伍里的話，太陽幾乎要成為孤家寡人了。柳樹叢和其他許多小植物加進(jìn)了行列。拉普人和鹿、雪鹀和北極狐以及雷鳥也加人到行列里頭。
男孩聽到有一種東西迎面而來。那是一些大河和溪水卷著急流奔騰而來。“他們?yōu)槭裁催@樣慌慌張張地跑呀？”他問。
“他們是為了躲避山里居住著的那個冰巨人。”一只雷鳥回答說。
忽然，男孩看見前面有一堵高大、漆黑并且?guī)в性S多尖角的墻，大家看到這堵墻后似乎都要往后退，但是太陽馬上回過頭，把光芒四射的臉對著墻，把它照得雪亮，這時大家就看清楚了，橫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什么墻，而是山巒起伏的最綺麗優(yōu)美的山崗。重巒疊蟑被陽光染成了紅色，陡坡呈淡藍(lán)色，其間閃出金色光芒。“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只要有我在，問題就不大�！碧柛吆爸瑵L動著爬上山的緩坡。
但是在太陽向山上爬的旅程中，勇敢的小樺樹、強(qiáng)壯的松樹和頑強(qiáng)的杉樹都離開了她。馴鹿、拉普人和柳樹也在這里離開了她。最后，當(dāng)她到達(dá)山巔的時候，除了尼爾斯·豪格爾森外，再也沒有別人跟在她的后頭了。
太陽滾進(jìn)了懸崖峭壁上覆蓋著堅冰的幽谷，尼爾斯·豪格爾森本想跟著她進(jìn)去，但是走到幽谷的入口處他不敢再向前走了，因?yàn)槔锩嬗幸环N令人膽寒心悸的東西。幽谷深處坐著一個身體是冰、頭發(fā)是冰柱、斗篷是雪的老巨人。巨人面前躺著幾只黑狼，只要太陽一露臉，他們就站起來，張開大口。第一只狼的嘴里噴出刺骨的寒冷，第二只狼的嘴里噴出呼嘯的北風(fēng)，第三只狼的嘴里噴出墨墨黑暗�！斑@一定是那個冰巨人和他的隨從們了�！蹦泻⑾搿Ｋ靼�，現(xiàn)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快逃跑，但是他又十分好奇，想看一看巨人和太陽見面后的結(jié)局怎樣，因此，他站著沒有走。
巨人紋絲未動，只是用他們可怕的冰臉盯視著太陽，太陽同他一樣，站在那里也沒有動，只是微笑和放射光芒。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男孩好像發(fā)現(xiàn)，巨人開始嘆氣，感到渾身受折磨，雪斗篷掉下來了，那三只可怕的狼咆哮得不那么兇惡了�？墒峭蝗惶柦泻捌饋恚骸艾F(xiàn)在我的時辰到了�！碧柧拖蚝鬂L動，走出幽谷。于是巨人把三只狼撒開，北風(fēng)、寒冷和黑暗頓時走出幽谷，開始追逐太陽。“把她趕走！把她趕走！”巨人叫喊著，“趕得她不敢回來，教訓(xùn)她，使她懂得拉普蘭是我的！”
當(dāng)尼爾斯·豪格爾森聽到要把太陽從拉普蘭趕跑時，他嚇得要死，尖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當(dāng)他清醒以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條大峽谷的底部。高爾果在哪里？他怎么樣才能打聽到自己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呢？
他站起來朝四周望去。他的目光落到了懸崖上用松枝搭起的古怪的建筑上。“那肯定是一種鷹巢，高爾果……”
他沒有想下去，而是摘下頭上的小帽子，揮動著歡呼起來。他知道高爾果把他帶到了什么地方，這就是老鷹住在懸崖上、大雁住在谷底的那條峽谷。他到達(dá)目的地了！他會馬上見到雄鵝莫頓和阿卡，還有其他旅伴了。
重逢
男孩緩緩地向前走著去尋找朋友們。整個山谷里一片寧靜。太陽還沒有照到懸崖上，尼爾斯·豪格爾森明白這還是大清早，大雁們還沒有醒來。他走不多遠(yuǎn)就站住了，微笑著，因?yàn)樗吹搅朔浅尤说那榫啊Ｒ恢淮笱闾芍�，睡在地上一個小窩里，身旁站著公雁，他也在睡覺，他站得那么靠近雌雁顯然是為了一有危險立即起來保衛(wèi)。
男孩沒有去打擾他們，而是繼續(xù)往前走，在覆蓋住地面的小柳樹叢之間察看。不久，他又看到一對大雁，他們不屬于尼爾斯這個雁群的，而是外來的客人，然而單是看到大雁就使他十分高興，他開始哼起歌來。
男孩向一個灌木叢里看去，終于看到了一對他熟悉的大雁。在孵蛋的那一個肯定是奈利亞，站在她身旁的公雁是科爾美。是的，一定是他們，不會看錯的。
男孩真想叫醒他們，但是他還是讓他們睡覺，自己又向前走去。
在下一個灌木叢里，他看見了維茜和庫西，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他發(fā)現(xiàn)了亞克西和卡克西。四只大雁都在睡覺，男孩從他們身旁走過而沒有去叫醒他們。
他走到下一個灌木叢的附近，好像看到灌木叢中一樣?xùn)|西在閃白光，他興奮得心在胸中怦怦直跳。不錯，果然像他所意料的，鄧芬美美地躺著在孵卵，身旁站著白雄鵝。男孩覺得雄鵝盡管還在睡覺，看上去卻十分自傲，因?yàn)樗茉谶b遠(yuǎn)的北方、在拉普蘭的大山里為他妻子站崗放哨。
男孩也沒有把白雄鵝從睡夢中叫醒，而是繼續(xù)向前走去。
他又尋找了很長時間，才又看到幾只大雁。他在一個小山丘上發(fā)現(xiàn)了一樣類似灰色生草叢的東西。等他走到山丘腳下，他看到這簇灰色生草叢原來是大雪山來的阿卡，她精神抖擻地站著向四周了望，好像在為全峽谷擔(dān)任警戒似的。
“您好，阿卡大嬸！”男孩叫道�！澳鷽]有睡著真是太好了。請您暫且別叫醒其他大雁，我想同您單獨(dú)談?wù)劇！?
這只年老的領(lǐng)頭雁從山丘上跑下來，走到男孩那里，她先是抱住他搖晃，接著用嘴在他身上從上到下地親啄，然后又一次地?fù)u晃他。但是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因?yàn)樗笏灰行褎e的大雁。
大拇指兒親吻了年老的阿卡大嬸的雙頰，然后開始向她敘述他是怎樣被帶到斯康森公園并在那里被幽禁的。
“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您，被咬掉一只耳朵的狐貍斯密爾被關(guān)在斯康森公園的狐貍籠里，”男孩說。“盡管他給我們帶來過極大的麻煩，但我還是禁不住要為他感到可惜。那個大狐貍籠里關(guān)著其他許多狐貍，他們一定生活得很愉快，而斯密爾卻總是蹲著，垂頭喪氣，渴望著自由。我在那里有許多好朋友。一天，一只拉普蘭狗告訴我，一個人到斯康森來要買狐貍，那個人是從海洋中一個遙遠(yuǎn)的島上來的，島上的人滅絕了狐貍，而老鼠卻成了災(zāi)，他們希望狐貍再回去。我一得到這個信息，馬上跑到斯密爾的籠子那里對他說：‘明天，斯密爾，人類要到這里來取走幾只狐貍，到時候你不要躲藏，而是要站到前面，想辦法使自己被抓住，這樣你就能重新得到自由！’他聽從了我的勸告，現(xiàn)在，他自由自在地在島上四處奔跑。您覺得我這件事做得怎么樣，阿卡大嬸？是按您的心意辦的吧？”
“是的，我自己也會這樣做的�！鳖I(lǐng)頭雁說。
“您對這件事感到滿意那就好，”男孩說�！艾F(xiàn)在還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問問您，聽聽您的意見。有一天，我看到高爾果，那個老鷹，就是同雄鵝莫頓打架的那個老鷹，被抓到斯康森并被關(guān)進(jìn)了鷹籠里。他看上去神情沮喪、垂頭喪氣，我想把鋼絲網(wǎng)鋸斷，放他出來，但是我又想他是個危險的強(qiáng)盜，食鳥的壞家伙。我不知道我放掉這樣一個惡人是不是正確，我想，最好也許還是讓他關(guān)在那個籠子里算了。您說呢，阿卡大嬸？我這樣想對不對呀？”
“這樣想可不對，”阿卡說，“人家對老鷹想怎么說就讓他們說去，老鷹比其他動物更傲氣，更熱愛自由，把他們關(guān)起來是不行的。你知道我現(xiàn)在建議你去做一件什么事嗎？是呀，那就是，我們兩個人，等你休息過來以后，一起作一次旅行，飛到鳥的太監(jiān)獄去，把高爾果救出來。”
“我想您是會這么說的，阿卡大嬸，”男孩說�！坝腥苏f，您花了很大心血撫養(yǎng)起來的老鷹不得不像老鷹一樣生活的時候，您就不會再疼愛這只鷹了�？墒莿偛盼矣H耳聽到您的話，證明這種說法是根本不符合事實(shí)的�，F(xiàn)在我要去看看雄鵝莫頓是不是已經(jīng)醒了，在此期間，如果您愿意向把我馱到您這兒來的人說句感謝的話，我想您會在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一只絕望的雛鷹的那個懸崖上見到他。”
